奴婢便伺候公子一輩子！”

“你這丫頭……”

話還沒說完，春兒的聲調(diào)忽然高揚(yáng)，滿心悲戚，“可是公子！您不該回來，這宮里都是一群怪物，無心的怪物……公子一身清雅，本該衣食無憂，安然度此一生才是！”

久久的沉默，好像有一些痛苦的回憶涌上心頭，伴隨著秋風(fēng)環(huán)繞在主仆二人之間，太靜了，靜到沈言之思緒迷亂，靜到沈言之想不起在很久很久以前都發(fā)生過什么。

手指一張一收，終是掩進(jìn)廣袖中，面色焦急，他很想告訴春兒：不一樣的，現(xiàn)在不一樣了，可是話到嘴邊，支離破碎，句不成句。

風(fēng)拂花落，這時候北方的桂花才到花季，滿樹綻放，細(xì)碎飄揚(yáng)。從窗外悄然而入的槐香喚醒了沈言之些許心緒，僅淡然一笑，卻是連眉眼都帶著笑意。

他說，“春兒，作為帝王，他待我已足夠好……我喜，傾盡心思，用盡情意，他喜，只不過——”

只不過用的方式不同罷了。

像搶奪一個糖人，非要握在手里，也不管碰壞了捂化了，就那么死死地握在手里，便能安下心來，這是他的，屬于他一個人的東西，誰也搶不走。

至于過去種種，沈言之想了很久，或許也可當(dāng)孩子心性，固執(zhí)地欺騙自己其實(shí)更喜歡桂花糕，于是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著桂花糕更好更甜，卻在再也嘗不到糖人時幡然醒悟。只可惜……在這場爭斗與愛戀中，他的每一次放棄和醒悟，傷得皆是人心。

忽然笑出了聲，恍若春暖花開的釋然，“我注定輸了的，當(dāng)我說了‘喜歡’二字時，就已經(jīng)輸了……”

不再抱怨，但求安然。

無對無錯，都守著自己那份可憐的尊嚴(yán)互相傷害，在這個富麗堂皇的地方慢慢消磨領(lǐng)悟，直至今日之果，他沒什么好怨的，殊易也不該有。

門外的宮人高聲宣著“參——見——皇——上——”，春兒連忙挪動身子磕頭，沈言之緩緩起身，感受到來人離他愈來愈近。

交纏在一起的呼吸聲，帶著十二分的暖意，他曾深陷于殊易的“無情”，固執(zhí)地?zé)o視了許多東西，每當(dāng)有嬪妃無故死去時他面對大臣的壓力，第一個皇嗣離他而去時他心底的痛苦……

他曾埋怨過殊易對他的不信任，而他又何時真的信任過殊易？

誰對誰錯，哪里言得清道得明呢？

踮起腳尖，不顧還有宮人在便大膽地抱住了殊易，頭埋在脖頸間，溫?zé)岬臍庀⒎鬟^，帶起一絲絲曖昧情纏。

殊易淺淺而笑，一只手摟過他的腰，不明其意，“怎么了？”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沈言之的聲音極小，小到只有殊易能聽清，恍若經(jīng)年。

不再隱瞞，不再退步。

殊易愣了一瞬，隨即才明白沈言之在說些什么，眼眶有些發(fā)熱，笑了一聲，“好……”

還未進(jìn)早膳，殊易先宣了門外等候已久的御醫(yī)進(jìn)來，其中有一些是新進(jìn)太醫(yī)院的，然以王御醫(yī)為首的幾個是識得沈言之的，幸進(jìn)門前便由謝全專門囑托過，現(xiàn)下才沒做出驚訝失態(tài)之舉，到底是皇上的家務(wù)事，除非你不要命，不然少說多做總是沒錯的。

聽沈言之自己大致說了狀況，王御醫(yī)立即吩咐開方抓藥，并展開一簾銀針，躬身道，“公子這傷，治起來說易不易說難不難，雖施針配合內(nèi)服藥物可以痊愈，但因這針要施在頭頂，故普通大夫不敢輕易醫(yī)治，若皇上公子信任臣，臣愿一試”

除卻信任也沒什么他法，總不能一直這樣瞎著，雖殊易沒覺得有什么不好，但沈言之還是決心想要一試。第一根針扎進(jìn)去，沈言之隨口問了一嘴，“王大人醫(yī)術(shù)高明，我沒有什么信不過的，但還是想問若這針扎錯了……會如何？”

第二根針扎進(jìn)去，王御醫(yī)面無表情，甚至帶著笑，“回公子，不會傷及性命，頂多就是半癱之類的”

沈言之全身忽地一僵：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

雖心里擔(dān)心害怕著，但到底一天一天堅持下來，宮外的宅子正收拾著，估計沒兩三個月還住不進(jìn)去，這眼睛也不知要治多久，聽王御醫(yī)說少則兩月多則不計……若是眼睛始終未好……

沈言之總覺得，自己又被殊易誆了。

自從殊易回宮，多日未召嬪妃，甚至連云起宮也沒有去過，每日下朝便立即趕回宣室宮，行蹤快到有些嬪妃有心在下朝時堵住殊易來一場意外相遇，也往往是等了大半日才知道殊易早就回了宮，只能拂袖含恨而去。

漸漸地，宮里風(fēng)聲漸起，大家都知道殊易宮里養(yǎng)了位小主子，只是似乎身子不大好，御醫(yī)日日去瞧，藥一碗接著一碗。若是個女兒家，估計早就帶至人前封妃登位，既藏著掖著，心里也都有數(shù)，估計是個男孩子。

有謠言傳，那小主子長得神似從前的承歡公子，是皇上出游回宮時帶回來的，有幸曾見過承歡公子的說有□□分像，又有人說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就連溫德宮的春兒都被遣去侍奉，可不就是當(dāng)“承歡公子”養(yǎng)著呢？

想當(dāng)初溫昭儀一夜得寵靠的不也是能和承歡公子有幾分神似的福氣，那這一位……又會有多久的好日子……？

遙想承歡公子盛寵一時，即便人去魂散也沒能逃得出那位帝王的心里。

對于這些謠言，沈言之充耳不聞，只覺好笑，僅等宮外的宅子置辦好了，他就去做他的富貴閑人。

這日，殊易在書案前批閱奏折，沈言之在其旁榻上小憩，似乎宮人們都更愿相信這位新主子沈公子是承歡公子的轉(zhuǎn)世，私底下都道承歡公子是白狐所變，一年前rou身已滅，而沈言之就是那白狐所尋的新rou身。對此沈言之和殊易笑了好幾日……

笑他自己成了自己的替身。

至于為什么沒有重回溫德宮，往事已散，殊易都大大方方地在宮外給他置辦宅子，何必再如一只金絲雀，鎖在宮里不放手。

他和寧卿如，終是不同了。

門外謝全忽然走進(jìn)來，看了眼一旁的沈言之，又走近幾步，壓低了聲音朝殊易躬身道，“皇上，門外溫妃求見，說是做了些皇上愛吃的點(diǎn)心，特地送過來”

沈言之并未睡著，只是朦朧地閉著眼，聽清了這話，還沒等殊易發(fā)話，便伸了個懶腰緩緩坐起身，一副高傲的模樣，“真是有心，皇上可別辜負(fù)美人一片心意啊……”

第51章歲月靜好

“真是有心,皇上可別辜負(fù)美人一片心意啊……”

殊易霎時間出了一身的冷汗。

見殊易仍不說話，沈言之皺眉，“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請溫妃進(jìn)來,外面太陽這么大,站久累了可就不好了”

謝全看了看沈言之,又看了看殊易，心下了然，連忙遵從小主子的吩咐出去回稟。

待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