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多疑，但堅守自己的信念。你果然是狄亞奇的孩子。”

“你不介意他的過去嗎？”

聽到突如其來的聲音，天啟“咻”地一下從我眼前消失，和我模樣相似的男人推開門坐在輪椅上滑進來。我的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不知道剛才的談話被他聽去了多少。

“父、父親……”

“你被他保護過嗎？”父親慢慢滑到床邊，煙灰色的眼睛平靜注視我。他不是強壯得具有威懾力的男性，甚至皮膚上還透著病態(tài)的蒼白，可是我沒由來的對他感到一種畏懼，從第一面見到他就開始了。

“有、有。”我磕磕絆絆地回答他的問題，“金卷從來不會放過欺負我的人，他會當(dāng)著老師和全班的人讓他們給我道歉。”雖然金卷會在我受難的時候視而不見，但他也從不會讓我白白吃下這些苦頭。

金卷曾經(jīng)說過的一句話我至今刻骨銘心——雷因斯的尊嚴(yán)，誰也沒有資格踐踏。

我們的姓氏，即是我們的驕傲。

可是我突然想起來，我并不是金卷的親生孩子，我只是他伴侶的孩子，我本不該被冠有“雷因斯”這個讓金卷驕傲自豪的姓氏。我突然覺得眼眶發(fā)酸，可是哭出來也太矯情了，那樣會顯得我像個嬌氣的女孩子。

“那他是你的英雄嗎？”父親繼續(xù)問我，慢慢繞過床，推著輪椅滑到另一邊去。

我揉了揉眼睛，也不敢開口說話，趁他還沒發(fā)現(xiàn)努力把還沒流出來的眼淚憋回去。

“他是我的英雄。”父親突然說。

我停下動作朝他看過去，他拉開了窗簾坐在窗臺上，然后拿出一個像煙盒子的東西從里面抽出一支叼在嘴上。他沒有找打火機，只是捏著盒子曲腿坐在那里，背后是遙遠的萬家燈火。

“我和他，很小就認識了。那時候我討厭他，第一次見面我就揍了他一頓，后來我才知道他是故意讓著我。”

“其實和你說這些也沒有什么用，我只是想告訴你，因卡希羅他的確是個善良的人。”父親含著那根煙，口齒清晰，“他這輩子唯一做錯的事就是……愛上我。”

“為什么您認為他的愛是一個錯誤呢？”我不解。每次金卷提到他的伴侶，整個眼睛里都是笑，仿佛那是世上最大的幸福。可是在父親這里，這份幸福就成為了錯誤。

他沉默了一會兒，偏頭捏玩手里的盒子，漫不經(jīng)心道:“你的金卷沒有殺人，他身上所有的污點本來都是屬于我的。”

我覺得我聽錯了。

“亞摩斯，你知道那種走了很遠很累想要放棄自己時，卻被同行者背走所有重負的感覺嗎？”

我不知道。

“你能明白，一個愛惜羽毛的干凈的人，為了把你從泥沼里拉起來甚至不惜把自己也陷進去嗎？”

我……我不明白。

不知道什么時候父親嘴里那根煙不見了，他又重新抽出一支放進嘴里。

“金卷拯救了您，甚至替您背了罪。”我篤定地說，“你說他是您的英雄，那么您究竟是感激他，還是愛他？”

“我不感激他。”那個男人低笑了一聲，笑得我心底發(fā)冷，“不是我求著他做這些的。是他擅作主張，多管閑事，把自己逼成這個模樣。”

我想了想，問:“那就是愛他咯？”

他猛然頓了一下，然后跳下窗臺，關(guān)好窗拉上窗簾，朝我走來:“我不知道你們說的愛是什么。”

“我只知道，他對我很好。我只有這么一個弟弟，所以不管他要什么我都會給他，他不想要的我也會給他。他想留在這里，那你們就給我乖乖地去聯(lián)姻，多出點子，少矯情。”

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他嘴里含的不是煙。

“您吃的什么？”

“巧克力。”他把盒子遞給我，“要來一根嗎？”

我看了看盒子，委婉地拒絕他:“謝謝，不用了，我不喜歡吃甜食。”只有小孩才會喜歡吃糖好嗎。

提到聯(lián)姻這個讓人想叛逆的話題，我思考了三秒人生，決定實話實說:“我真的必須去聯(lián)姻嗎？這樣讓我覺得我就像一個工具。”

“必須去。你為什么會覺得你們不是工具？”

我目瞪口呆，看著他挑了舒服的姿勢靠在床頭上，開始吃第三根巧克力。

“我不喜歡小孩，我和因卡希羅在一起也注定沒有后代。雷因斯需要一個繼承人。所以巴澤爾出生了，天啟需要新的監(jiān)護人，所以你出生了。因為你們的出生我們欠了一個大人情，為了還這個情，所以你meimei出生了。你們本身就是為著某種目的才來到這個世界的，所以為什么不該是工具？”

“如果是這樣那我們的存在太悲哀了，我一直以為孩子應(yīng)該是父母愛的結(jié)晶。”

“愛的結(jié)晶？說實話，我一直覺得你們的思維很奇怪，為什么兩個人的感情非得需要一個第三者來證明——”

“是孩子不是第三者，父親。”

“——第三個人。兩人之外的人，管他是什么，不就是第三個人嗎？為什么你們覺得愛情搞塊結(jié)晶出來就神圣？我只覺得夾在中間zuoai的時候硌得疼。”

“……”

“或者說，誰不是工具，作為某種目的而出生的？真是不懂你為什么會這么在意這種東西，難道你所謂愛情的結(jié)晶，不就是為了讓父母高興才出生的嗎？比起哄別人開心這種小事，為家族的榮耀與未來而誕生這種目標(biāo)不應(yīng)該更偉大？”

他說得很有道理，但我總覺得哪里不對的樣子。

“但我還是不開心，我不想和一個沒見過的女人結(jié)婚。我能反抗您嗎？”我禮貌地問。

“哦，隨便你啊。”他一邊往嘴里遞著巧克力棍一邊打開對面墻上的光屏調(diào)到海底世界，輕描淡寫地說，“反正和我作對的人都只剩骨頭了。”

“……”這是威脅吧？每天晚上和這樣的人睡在一起，金卷就從來不怕嗎。

老實說我今晚都不太敢睡，我怕半夜父親興致突發(fā)弄死我這個不聽話的兒子重新去生一個。

“您似乎一點也不尊重生命。”

“是嗎，可能有東西比生命更值得我尊重吧。”

“愛情嗎？”

“你在開玩笑？”

“我不是很理解你們這一代的信仰。”

“我也不是很理解你們這一代的矯情。”

“能不用矯情這個詞嗎？”

“不能。”

我覺得這對話已經(jīng)沒辦法進行下去了，父親的中心意思大概還是讓我乖乖去聯(lián)姻，不然就讓我只剩骨頭。

為什么我的父親這么可怕！原來巴澤爾整天一副生無可戀臉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可我還是不想和沒見過的女人結(jié)婚。”我縮進被子里小聲說，“我覺得婚姻是神圣的，因為利益而和不愛的人在一起太悲哀了。人活著不能讓自己開心，那人生又有什么意義呢。”

“有本事的人才能讓自己開心，沒本事的人只能讓別人開心。”他翹起腿說。

等一下，我就說哪里不對勁，父親您不是坐輪椅的嗎？你居然翹腿，哦不，你剛剛還爬了窗臺！所以你的腿原來是好的嗎！

“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