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倒也不能這么說，數(shù)罪并罰，該罰遍罰。圣子自然心中有分寸。”

    “……”

    顧莫念執(zhí)掌正道這么多年，恩威并施，德高望重，這點(diǎn)真相被披露，能推倒他，卻根本無法達(dá)到殺他的程度。

    謝冰當(dāng)然知道。

    她的眼尾仍有微紅，她走到顧莫念面前，這一次目光坦然，不是眷戀，不是憎惡，而是平靜。

    她輕聲說：“我一直很喜歡師父這副模樣高高在上、冰冷涔然的模樣，你是強(qiáng)大的天，因?yàn)槟阌幸活w強(qiáng)大的心。”

    她微微一笑，“可是這顆心從一開始便有裂紋。”

    這道裂紋便是南宮聽雪。

    “你真的只是一時(shí)糊涂，妄生心魔嗎？不，你是走火入魔。”

    她微微一笑：“萱瑤一月一取心頭血，為你壓制走火入魔，還有多少便到了那一日呢？”

    萱瑤怯怯道：“后日便是取血壓制走火入魔的那一天。”

    謝冰點(diǎn)頭：“很好，不如在那一日，再來看一看，你是否還能人模狗樣的存在這天地間呢？”

    沉默。

    走火入魔與妄生心魔不一樣，那是與成魔幾乎接近的一種，但凡走火入魔便永無翻身之日。天才一秒記住  更何況，他是因南宮聽雪入魔，若非南宮聽雪復(fù)活，他永不可痊愈。

    顧莫念親手毀滅了南宮聽雪復(fù)活的希望。

    顧莫念死死盯著謝冰。

    那雙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一絲血絲，他死死閉著眼睛，隱去了即將而出的黑霧。

    為保公正，顧莫念被囚禁在圣廟之巔。

    事件未清，為了防止他逃跑，鎖鏈加身。

    他的脖頸之上，亦是上了鐵鏈，白色鎖鏈上，蔓延著圣廟白色的曼珠沙華，森冷絕望。

    月色下，一身粉衣的女孩出現(xiàn)，她走路略微不靈活，一步一步走上了圣廟之巔。

    隔著縱橫蔓延的鎖鏈，她搖搖看著顧莫念，眼眶里浮上了淚意。

    顧莫念平靜的在原地打坐。

    他知她來。

    他并沒有看萱瑤。

    宣瑤吸了吸鼻子，恭恭敬敬的跪在他面前。

    “咚咚咚。”

    她重重磕頭，“師父，對不起。”

    對不起這三個(gè)字明明是歉意，顧莫念驟然明白了什么。

    平靜的面容扭曲，他霍然抬眼！

    齒縫里溢出字句：“萱瑤，你要做什么？”

    月色灑在她白皙柔軟的肌膚上，萱瑤擦了擦臉上的眼淚。

    她膝行著，一寸一寸，爬向顧莫念。

    “幾十年了，師父也該還給阿瑤心頭血了。”

    三日后的走火入魔，顧莫念完全可以壓制，可是若是將一直壓制他的心頭血取出，顧莫念到時(shí)會怎樣？

    顧莫念霍然想要往后退去，然而鎖鏈加身，根本無法動纏分毫。

    鎖鏈中嘩啦啦作響，他越是動，便越是痛苦。

    “阿瑤，這不是你啊，阿瑤，一向是最聽話的啊。你是怪師父？師父一直愛著你，不是嗎？”

    “今日師父任由你說話，并未指責(zé)你半分，你該知道為師對你的心意。師父在保護(hù)你，師父護(hù)著你這些年，你都忘了嗎？”

    是從未見過的恐懼。

    萱瑤的嗓音里滿是哭腔，她的手指抬起，哭著說：

    “阿瑤當(dāng)然記得。”

    “阿瑤最喜歡師父了。”

    “只是，師父若是不死啊，阿瑤怎么能安心呢？”

    第251章 錯(cuò)了

    “這次多謝前輩。”

    “只是……前輩還是要?dú)w隱山林嗎？”

    自打當(dāng)場看到萱瑤遭遇之后，孔逸仙幾乎要?dú)獐偭耍蝿Ρ阋獨(dú)㈩櫮睿皇プ幼钃酰瑲夂吆叩叵Р灰娏恕?/br>
    當(dāng)謝冰再看到他之時(shí)，他躺在實(shí)樹枝上惆悵的喝酒，樹下，已然落了成片成片金黃的菊花。

    “我當(dāng)然要回去。”

    “從聽雪師姐死后，我再也不會管任何人死活，這世間紛紛擾擾與我何干？”

    “我已經(jīng)破了誓，用了劍，回去反省個(gè)幾百年。”

    今日他看的十分透徹，萱瑤不需要她，他對整個(gè)世間索然無味。

    謝冰躊躇一瞬，沒有說出她的身份。

    孔逸仙是逍遙散人，菊花叢中瀟灑不羈，不被這世間而留，他有他的天地。

    罷了，孔逸仙已然說了不會再理這世間諸事。

    “前輩何日動身？”

    孔逸仙冷笑：“待顧莫念死了我再走。”

    謝冰遲疑：“前輩，冒昧的想要借你東西。”

    “什么？”

    “聽雪前輩的指骨。”

    孔逸仙醉眼朦朧的抬眼，微醺幻影里，他竟然將那一襲青裙與白衣少女重合起來。

    他揉了揉眼睛，自己真是喝多了。

    ……

    沒有人認(rèn)為顧莫念挨不過去這一次。

    除非他自己瘋了，否則根本不會當(dāng)眾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比成魔更為隱蔽，若非當(dāng)眾發(fā)狂，誰能猜出來他是走火入魔了呢？

    各個(gè)門派趕赴圣廟之巔，顧莫念平心靜氣的在打坐。

    白衣勝雪，一絲不茍，高貴凌然，就像數(shù)百年來那樣，饒是鎖鏈加身，依舊是一股清貴、疏遠(yuǎn)的高冷。

    是任何人都不能覬覦的高山之巔。

    他很平靜。

    平靜到讓他的擁簇嘲諷看向萱瑤與謝冰。

    萱瑤走路不太方便，又傷心過度，那哭成淚人的模樣，任何人都不忍去苛責(zé)她。

    太虛派的這些人更是復(fù)雜難明。

    整個(gè)太虛派都在呵護(hù)小師妹，誰能想到這些年光鮮亮麗，內(nèi)里卻是過著這樣可怕的日子。

    這怎么可能呢？

    所有人都在問自己，這怎么可能呢？

    事實(shí)就擺在眼前，當(dāng)初對于萱瑤有多羨艷，現(xiàn)在就有多憐愛。

    她哭的那樣慘，哭的人心都要碎了。

    本該是天賦絕倫的超強(qiáng)五靈根，淪落成這般模樣，被強(qiáng)迫這些年依舊隱忍不發(fā)沒有崩潰，饒是歷經(jīng)這么多磨難，外表還如此天真爛漫。

    她絕美面容上，眼尾縈繞著一抹嫵媚，一陣風(fēng)吹起，精致的粉色仙裙微微飛舞，層層疊疊，圣子的白色頭發(fā)飛舞，隱隱約約交疊在一起。

    她與圣子站在一起，是養(yǎng)眼到極致的纏綿。

    有人將目光落在謝冰身上，又落在萱瑤身上，真實(shí)疑惑：

    ——圣子怎會看上謝冰？

    九霄淡淡的掠過萱瑤，轉(zhuǎn)而看向正中央的謝冰：“你執(zhí)意拖到此刻宣判，還有什么要說的？”

    謝冰看了一眼九霄，又看了一眼萱瑤，眸光里是隱約酸澀的模樣。

    萱瑤肆無忌憚的在九霄面前展示她的凄慘，任何正常男人看了，都會激發(fā)保護(hù)欲望，更何況她與自己是如此的相似，簡直是小尾巴2.0

    萱瑤已然將九霄，列為她的下一個(gè)獵物。

    謝冰像是要說什么，最終只是說：“我有話要單獨(dú)對顧莫念說。”

    ……

    謝冰徐徐走向閉目打坐的顧莫念。

    她微微俯下身，裙擺墜落白玉地磚之上，蹲在了他面前。

    她與他平視，輕聲說，“你怎么不睜眼呀？”

    “睜開眼呀。”

    “睜開眼，看一看。”

    顧莫念手指緊了緊，白玉般的面容上波瀾不驚。

    他緩緩睜眼，在半閉半合的的一瞬間，謝冰分明看到一絲湮沒的黑霧。

    她清淡一笑，是水墨清淺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