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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趁著無人注意,亦悄聲道,“聽聞府里有個丫鬟,還是給翰林留下了一個庶女......掐掐年月,如今,大概也有四五歲了吧?”“這么說,不是柳翰林的問題了?”這位夫人像是個熱衷于這些八卦秘聞的,聞言登時將身子靠得更近了些,“怎么今日也不見她帶出來見見?莫不是因著自己是個產不出莊稼的壞田,就生了些苛待庶子庶女的心思——”“趙氏!”同行的夫人聽聞此話,忙將她手一拽,“你是瘋了不成,竟然在這地方說出這等話來!”那姓趙的夫人登時察覺到自己失言,竟在別人的地盤上議論是非,登時面上也有些訕訕的。忙舉杯輕抿了一口黃酒,不再說話了。只是她不說,少不得有旁人問起來:“聽聞府上仍有一位庶出的小姐,怎不見帶出來?”孟夫人原本正言笑盈盈地幫著斟酒,聽到這話,面上的笑意便頓時去了十之七八。她微微抿著唇,定定地看向說話那人,直到將那人也看得心虛起來,方蹙緊娥眉,不咸不淡道:“她年紀小,禁不得風,也不愛見生人,有勞各位關心。”眾人面面相覷,明明知曉這不過是隨口拈來的推脫之語,卻也不好說的,只得一笑舉杯,將這件事掩過去了。此時賈赦之元妻張氏尚且未曾過世,這般算來,柳清便算是她的小舅舅,自然也前來了宴席。寶玉因著于府中無趣,便死活鬧著跟了她來,在女眷們坐的席上探頭探腦。先前還不過看這些個夫人小姐個個嬌滴滴的模樣兒,后頭便覺著無人與她玩耍,且那些個夫人見著他生的粉雕玉琢,沒有一個不愛的,個個都要伸出手來掐上兩把。寶玉兩腮俱被掐的紅如煙霞,愈發受不住,趁著張氏一時不備,便偷偷地獨自溜了出去。他這時也不過三歲,身子小巧,一路過往的仆從竟有多半不曾注意到他。便是注意到了,也并不如何當回事。寶玉一路踉踉蹌蹌地撲著一只彩蝶,拿蓮藕也似的圓嘟嘟的胳膊東一撲騰西一撲騰,逐漸便進入花木深處去了。他眼內唯有這只色澤不同尋常的蝴蝶,絲毫注意不到自己眼下到了何處,這般看也不看地的追過去,不僅不曾逮到蝴蝶,反而自己被一塊小石頭絆倒,狠狠摔了一跤。趴在草葉子里的寶玉低頭瞥瞥自己被地面擦傷的小胖手,委屈地癟癟嘴,有點想哭。......然而這個時候,原本應當沖到他面前忙忙將他抱在懷里哄的丫鬟jiejie,一個也不曾出現。寶玉左右看看,這才發覺,自己正處在一片繁茂的花木之中——只是他尚小,只能看出這些個花草不同于他尋常見慣的那些,卻看不出這些都是許久未曾有人修剪過的。地上盡是落花枯枝,他拍拍腿,努力地想要站起來,緊接著就看見了腳旁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飛快地爬了過去。寶玉:......片刻后,一聲凄厲的嚎啕登時響徹了整個西院。連帶著那只無辜路過的蟲子亦被他這驚天動地的哭聲嚇著了,茫然地扭過腦袋,拿一對觸角底下的小眼睛望著寶玉,寶玉一不小心低頭和它對視了下,登時“哇”地一聲哭的更兇了。“嗚哇哇......”他坐在草葉堆里抹眼淚,一面哭著,一面還要努力站起來,小身子東一趔趄西一趔趄,淚珠兒滾滾往下掉。興許是被這哭聲惹得心煩,不遠處傳來了一個滿滿皆是不耐煩的聲音:“你哭什么?”寶玉揉著眼睛,小肩膀一聳一聳,喉間仍有些哽咽:“有蟲子。”他說罷這話,才想起來看一看方才問他話的是何人,誰知看了一圈,卻不曾見任何人的蹤影,登時以為自己是見著了什么鬼,一癟嘴,倒是被嚇得不敢再哭了。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幾步,輕聲道:“那個......”“怎么?”那人顯然有些心煩意亂。小寶玉咽了口唾沫:“你......是人?”那聲音瞬間靜默了片刻,隨即嗤笑一聲,似乎很有些不屑,“當然。”是人就好!寶玉眼睛登時一亮,顛顛地便朝聲音傳來的地方跑了幾步。他走出這片草叢,這才看見了一座頗為簡陋的小木屋,屋子上爬滿了碧色的植物,風一吹,草葉兒便于空中蕩來蕩去,探頭探腦。聲音便是從這里頭傳出來的。寶玉伸出手,試圖推推門——然而門上掛著一把大鎖,他費勁了吃奶的力氣,也不曾將門推開,只露出了一道小縫。小縫頂多能容下一只蝴蝶飛進去,要想將正肥嘟嘟圓潤潤的寶玉塞進去,那卻是絕不可能的。寶玉試了試尺寸,發覺自己僅能伸進去幾根手指,只得作罷。他將自己的臉拼命湊近那小縫,努力地用黑黝黝的眼睛往里看:“小jiejie,你在里面么?”屋里的人:“......小jiejie?”“是啊!”寶玉眨眨眼,隨即將眼睛瞪得更大。一雙眼圓溜溜的,拼命試圖從里頭那一團漆黑之中分辨出個人形來,“小jiejie,你待在里面做什么,出來我們一同玩怎么樣?”那人又是嗤笑一聲,雖是孩童的聲音,卻透了些大人似的冷漠:“玩什么?玩蟲?”寶玉:......方才那只蟲,他可是到現在還記得呢。他不自覺向后退了退,委屈巴巴地將雙手疊在了一處,垂著腦袋不說話了。見他許久不語,那人終究也是有些按捺不住,透過門縫看了他一眼。這一看,就看見個粉嘟嘟圓潤潤的小孩癟著嘴,一聲紅衣上頭繡了精致的花鳥紋路,襯得皮rou白皙粉嫩的都能透出光來。他眼角還有些微紅,顯然是剛剛哭過的模樣兒,頗有些我見猶憐。屋中的那人沉默了片刻,莫名生出了些欺負孩子的罪惡感,只得妥協,小大人也似道:“并不是我不想出去,只是你也看到了,這門上有鎖,是不是?”“是啊!”寶玉拿手撥弄了下那沉甸甸的大鎖,好奇問,“那小jiejie,你干嘛要將自己關在里頭?”里面那人瞬間安靜了下來,寶玉拼命貼著門,只能聽到里頭輕輕的呼吸聲。半晌后,那孩子卻問了一件牛頭不對馬嘴的事:“外頭很熱鬧,是不是?”“是,”寶玉干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掰著手指數給他聽,“不僅來了張家的人,還有李家的一個jiejie,哦,那個jiejie生的很是好看,只是還是比不得我家哥哥;還有......”他一口氣將這個jiejie那個哥哥說了一長串,通通都是夸贊對方外貌的。于屋子中待著的孩子聽了,不覺好笑:“除了好看,你便尋不出另一個關注的地方了么?”寶玉反倒詫異:“除了好看,還需要別的什么嗎?”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