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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那顆始終高高提起來的大石頭才總算放下了,只覺周身驟然一松。便聽皇帝又沉沉道:“只是賈家的那個小子......”涉及到蠢徒弟一事,張逸然不由得又繃直了身子,全部心神都在圣和帝即將要說出口的這句話上。“他既有玉,想必也是吉人天相的了,”圣和帝掃過群臣,淡淡道,“看在張卿家和榮國公的面子上,朕不殺他。”還未等張逸然心中欣喜,下一句已然傳入了他耳中,猶如雷霆萬鈞一般,瞬間將他心頭最后一絲喜意也劈了個粉碎:“此時恰又有南海一事,便封他個虎賁,著他帶五百精兵前去南海沿子吧。”五百兵。張逸然仿佛一下子掉入了一個滿是冰棱的冰窟之中,滿是寒意的湖水一下子從頭灌到了腳,自四肢五骸到血液里涌動的,全都是大塊大塊的冰棱。他甚至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微微哆嗦了起來,全然顧不得素日自己鎮定自若的氣度。五百兵。南安郡王手頭有八萬精兵,尚且大敗于倭寇之手,將人生擒了去。而如今他的徒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自幼嬌生慣養,卻要只帶著五百兵上陣殺敵,對抗那以窮兇極惡而著稱的倭寇!這已然擺明了,是教寶玉去送死。他下意識便想開口再說些什么,群臣中也不乏與四王八公交好的,北靜王的腳步甚至已經向外走了幾步,顯然是要與寶玉再求個恩典。可圣和帝已然知曉了他們的想法,沉聲道:“你們誰也不許來說情,這件事朕已經下定了主意,不可商量了。若是讓朕知曉你們果真于私底下拉幫結派,朕定然一個都不會放過!”眾朝臣皆被他此刻陰狠的語氣驚了下,一時間齊齊垂了頭,不敢再去看這位已然是雷霆之怒的帝王。圣和帝平息了下,方抬眸看著他們:“誰若是想來,還是先掂量掂量自己頭上那頂烏紗帽能否帶的穩當吧。”--------這一道圣旨下至賈府之時,莫說是賈母,便連賈政也不覺腿腳一軟,心頭登時寒徹透底:“五百兵?!”王夫人早已一頭栽倒了過去,唯有賈母還強撐著,催著讓賈政去問究竟為何。賈政忙忙將一個被銀票塞得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入了傳旨的中人手中,賠著笑臉道:“這位公公,不知孽子是何處惹怒了陛下,才.......”太監捏了捏荷包,見左右皆無人在意,方低聲道:“令公子之玉,著實是個禍患,不如早些處置了好。”說罷這話,他也不再多言,便徑直帶上了幾個小太監,揚長而去。暴風驟雨著實來的太過迅疾了些,府內一時間亂糟糟,一面忙著叫大夫與王夫人看看,一面又顧著賈母,賈政的清客亦是鬧哄哄聚集在廳內商量著,著實雜亂不堪。待到一個時辰后,終于有消息自北靜王府與張府傳了過來,悉數說明了今日朝堂發生之事。賈母一時間急火沖心,幾乎喘不上氣來,面色都有些赤紅,鴛鴦忙替她撫著背,拍了許久,方才好了些。待到緩過氣來,賈母方才長長嘆了一聲:“都是祖母的過錯啊!”一語方罷,早已是老淚橫流。她本是因著疼愛寶玉,有心要將寶玉的地位于這府內拔上一拔,且當年得了這么一個鳳凰蛋似的孫子著實心中喜悅,這方才將寶玉生而有玉的消息傳的人盡皆知。為了令其福壽綿長,還曾給了城中貧苦的農戶銀子,命他們口上只頻頻念誦寶玉之名兒,以壓壓寶玉的命格,免其之后受苦。誰卻知,如今倒是這份子疼愛,硬生生將寶玉送到了一條絕路上!賈政心頭亦是滿腹怨言,然而礙著賈母到底是長輩,終究不好說出口。眼看賈母這般傷心欲絕之模樣兒,只得上前道:“老太太也莫要傷心,這原是寶玉的命,說不得的。”“這哪里是命!”賈母泣道,“我不信這命!我的寶玉生來就是有大造化的,怎會被那等陰損小人擁著這種毒計害了?大不了我拼了我這條老命,去登聞鼓前一頭撞死,為我孫兒拼個活路來!”說罷,賈母當真掙著便要去穿誥命服,要去登聞鼓前尋死。賈政哪里能讓她去?只得與賈赦兄弟二人攔腰將賈母抱住了,死死將她按在座上,口中苦勸:“老太太,您且冷靜些......”“是啊,老太太,冷靜些方是。”另一道聲音卻忽的從底下傳來,猶如風送浮冰般清朗。賈母一聽這個聲音,便不覺渾身一顫,淚已然自眼角如滾珠般滴落下來:“寶玉?”于他們面前站著的寶玉仍然著了素日常穿的大紅箭袖,粉面朱唇,仿佛是自哪幅畫兒中走出的神仙人物。他款款上前了幾步,執著賈母的手,輕聲道:“老太太,您也莫要為孫兒擔憂了。”“我哪里能不擔憂,”賈母泣道,一面伸手去撫他烏油油的頭發,“這是讓你去送死啊......”寶玉一笑,聲音篤定:“老太太也說了,孫兒是生來便有大造化的人,哪兒能這般容易的就離老太太而去了呢?”他將自己脖頸上帶著的那塊玉掏了出來,塞入賈母手中,教賈母看。上頭用極細的金絲,細細鐫刻出了幾個字:一除邪惡,二療冤疾,三知禍福。賈母將這三行字于口中反復讀了幾遍,再看寶玉如今氣定神閑之模樣,一時間心頭竟莫名便安穩了幾分。她再三撫摩著這塊通靈寶玉,就如溺水之人終于拽住了一根浮木般滿目熱忱,點頭道:“是了,這是件仙物,定可保你平安,遇難成祥,因禍得福......”眾人皆連連應著,再想當年寶玉口中吐出這一塊玉時的情景,心內也有幾分相信起來。唯有寶玉始終不急不忙,唇角噙笑,將所有因著心中擔憂而趕來賈府的眾人悉數安慰了一遍,見馮紫英等人焦急的模樣兒,自己反倒笑了,少不得好言勸了一通,好容易才送了眾人回府。直至天色昏黃之時,他方才回了自己院中,脫了外頭的大衣服。他坐在這鋪了藕荷色纏枝蓮花樣被褥的羅漢床上,聽著外頭噼啪砸于紙窗上的雨聲,眼中終于露出了幾分疲憊來。半晌后,他整了整衣裳,揚聲喊道:“襲人,晴雯?”二人本因著今日天氣陰寒,親自于后頭用紅泥小爐為寶玉熬姜湯,意圖為其驅驅寒意。聽聞寶玉喚他們方才知曉寶玉已回來,忙將姜湯倒了來,進了房間伺候。白瓷碗中滿滿一碗姜湯微微晃蕩著,裊裊散著白氣,帶著些略略辛辣的味道。寶玉素來甚為嫌棄其滋味,眼下卻徑直一口灌進了肚中,方將空碗隨手放置于案上。襲人先前預備的糖眼下都無了用武之地,只得將糖塊也放入茶托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