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窩囊? 他的皇后, 無需家世顯赫,不必賢良淑德,哪怕她又吵又鬧日日需要他哄著都行。 那這個人,只能是鹿元歡。 蘇太后將欲說出口的話就這般堵在了嗓子眼里,她了解嚴褚的性子,他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蘇槿是兄長的嫡女,是她的親侄女兒,另一個侄女身子又弱,不知能活到幾歲,蘇槿便更成了全府上下的掌上明珠。若是真進了宮,清清白白的人被嚴褚冷待甚至廢后,她也再沒臉見蘇俞了。 可這唾手可得的榮耀,就這般丟了,蘇太后已然說不出此刻內心是個什么滋味。 “罷了,哀家老了,管不動你的事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皇帝心底有數就行。” 片刻后,蘇太后擺了擺手,一臉的疲憊掩都掩不住,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她本來就不該摻和這些破事。 到最后兩邊都不領情也就罷了,她倒攪和進了一淌渾水中,惹了一身的腥,她現在回過頭仔細想想,自己都覺著自己比年少時更沖動蠢笨。 蘇家的滿門榮耀,蘇俞都不在乎,她偏生寶貝得要命。 皇后的選立,嚴褚心里早有成算,偏她不懂,千方百計想著給他尋個乖巧聽話的。 蘇太后緊皺著眉強撐著將手搭在吳嬤嬤的手上,瞧著倒是面色如常,只那臉色實在蒼白,她再沒有說什么,只在腳步停在門檻前時,回首提了兩句:“你舅舅想要過繼個年歲不小的養子在名下,你若是得閑了,便幫著掌掌眼。” 嚴褚目光在蘇太后身上掃了一圈,而后頷首,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個好字,便再沒有下文了。 出了建章宮的門,冷風肆無忌憚地刮過面頰,冷到骨頭縫里去了,庭前的一小灘血液半干未干,吳嬤嬤攙著蘇太后上了轎輿。 “太后娘娘方才沖動了,您再如何也不該這般闖建章宮,這事傳出去,就是皇上不怪罪,那些多嘴多舌的大臣們,又免不得背后議論了。”吳嬤嬤跟著轎輿亦步亦趨地走,如是說道。 蘇太后揉了揉眉心,開口道:“哀家就是不明白,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兄長護著梧氏,一護就是那么多年,皇帝更離譜,護著個鹿元歡,竟是到了這種程度。” 這世上的癡情種,怎么好似都聚集到了她的身邊似的。 等回到了慈寧宮,蘇太后便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慈寧宮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除了身邊一直伺候著的吳嬤嬤,她竟再看不到任何一張熟面孔。 蘇太后便徹底明白了。 皇帝在建章宮里給她留了臉面,并不代表不與她計較今日的事。 吳嬤嬤站在一旁心驚膽戰,生怕她想不開又跑去建章宮和皇帝吵鬧一場。 但蘇太后卻只是借口小憩,將人都趕了出去,唯獨剩下一個吳嬤嬤陪著,她招手,淡淡地道:“等兄長找到養子過繼,四丫頭定下婚事,哀家便去行宮里住著,京都好則好,就是這天氣實在不討喜,哀家年齡大了,cao勞半輩子,是時候該享享后輩的福了。” 吳嬤嬤見她終于想明白過來,自是喜不自勝。 ==== 而此時的建章宮偏殿,長風瑟瑟,元歡端端正正地坐在長椅上,手臂上的紅印子上了藥,此時清清涼涼,愣是將灼燒般的痛感壓了下去,然而在這樣的天氣,也是不好受。 蘇太后一走,嚴褚就來了偏殿。 這滿屋的藥味里,青竹香與龍涎香混合的味道便格外的突出些,元歡攥著衣角,等了好半晌,既沒聽著他靠近的腳步聲,也沒聽著他開口說話的聲,心里頓時就七上八下的沒個著落。 直到清茶拽了拽她的衣角,元歡才似是終于反應過來一般,從椅子上起身,那一拜還未下去,就被一雙有力的大掌托了起來,他的手指緊接著輕輕落在她纏了白布的小臂上,摩挲的動作帶著十二分的憐惜,他問她身邊伺候的人:“太醫如何說的?” “回皇上,太醫給公主留了藥膏,說不消兩日,這傷便能消腫,也沒破皮流血,日后不會留疤。” 嚴褚頷首,下顎繃成了一條直線,他拂了拂衣袖,將殿里杵著伺候的人都遣了下去。 面對著眼前這張明艷如芙蕖的小臉,他心里的許多紛雜心思,竟一重重沉淀下來,到了最后,只剩下純粹的疼惜。 “皇上?”元歡見他久久不說話,又瞧不到他的神情,便拖著軟軟的調子開口疑惑地喚他。 嚴褚哪里察覺不到她話語里的不安與擔憂?他伸手揉了揉小姑娘柔順的發絲,馥郁的玉蘭香便撲面而來,他驀地失笑,卻仍是板著臉數落了她兩句:“狐假虎威都不會,笨死了。” 元歡楞楞抬眸,啊了一聲,后知后覺地昂著白凈小臉問他:“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不若我搬回瓊玉樓吧?我夢里曾夢見過那地,風景比建章宮還好些呢。” 這兩人對話壓根不在一個頻道上,嚴褚默了默,不與她一般見識,只捏了捏她臉頰一側的軟rou,啞啞低笑了一聲。 “你這般的性子,朕若不在身邊照看著,還不知會被欺負成什么樣子。” 嚴褚劍眉濃深,斜飛入鬢,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挑眉動作,在他這里,愣是百般的膽戰心驚風雨欲來。 不知怎的,他又突然想起太醫院院首昨夜同他說過的話。 那太醫天天給元歡診脈,時間久了自然也能從她嘴里了解到一些東西,因而昨日會同他說這樣一段話。 “……九公主失明后嗅覺變得格外敏銳,而以前的記憶缺失導致時不時便會夢魘,夢到些從前發生的事,而最蹊蹺的是,這些事都與皇上有關。” “上回皇上問臣為何九公主會對您格外依賴,臣回去后也細細思量過,結合著公主近來種種言行,臣斗膽猜測,九公主這種情況,并不算是完全失去了記憶。” “公主心里啊,和明鏡似的,雖然不認得人了,但這誰對自己好,誰對自己不好,都印在了心底最深處,今時今日的言行舉動,皆發自內心。” “至于公主的夢境,皇上無需擔心,都是些從前發生的事,公主如今只不過是以旁觀者的角度重又回顧了一遍,還有利于記憶恢復。” 說這些話未免有些荒謬,但除此之外,嚴褚又想不出第二種可能。 他也算是見多識廣,各種疑難雜癥他聽過不少,失憶失明這些癥狀雖少見,但并不是完全沒有,可任何一例,醒來都如白紙般 她不記得羅笙,第一次相見,僅僅只聽了他的聲音,她就窩在他懷里皺著眉同他說不喜歡羅笙。 事實上,鹿元歡確實極其厭惡羅笙北北。 因為她險些被隨帝許給羅笙當繼室,而羅笙再有才能學識,年齡都擺在那無從辯解,他甚至都足夠當她的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