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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草亭簡陋,唯有一張涼席,便坐在上頭,將兩只長腳擱在石階上,這是很隨意的落座方式。他身邊的趙由晟觸手可及,陌生的茶溪,陌生的溪花書院,甚至是這頭遭來的溪畔草亭,都因有阿剩而顯得這般令人自在。趙由晟早已留意到跟陳郁同來的葛桂金,一并將他請進(jìn)亭歇腳,自己則和俞恩泰燒水煮茶。俞恩泰心思全然不在爐上,一把蒲扇有一下沒一下扇風(fēng),他的位置只能看到陳郁的背影,可就那背影看起來也綽約迷人。然而美人心思全然不在亭上人身上,他的目光緊隨趙兄,趙兄到溪邊親手洗滌茶碗,他穿著粹白黑緣的襕衫,在蘆葦叢里,仿佛只白鶴般醒目。“原來趙兄小名叫阿剩呀。”俞兄為自己的發(fā)現(xiàn)感到非常有趣,用蒲扇柄頂著下巴。陳郁一聽,果然側(cè)過頭來,笑問:“俞兄與阿剩住在同間齋房嗎?”前來溪花書院,陳郁人生地不熟,卻直闖齋舍找趙由晟,這般舉動絲毫不似他。午時(shí),學(xué)生們各處避涼,齋舍里只有俞兄和另外兩名學(xué)生,俞兄看見陳郁在問舍仆趙由晟是否在,他忙上前說他就是由晟在這里的室友兼老友,殷勤帶路。兩人前往草亭的路上進(jìn)行過交談,陳郁從俞恩泰那兒多少聽聞由晟在書院的情況。俞恩泰回道:是啊,我們住一間房,我們交情可要好啦,還經(jīng)常一起去喝酒。俞恩泰臉上都要笑出花來,爐上的茶水在沸騰,茶水滾開,他全然沒在意。四碗茶倒上,葛桂金從俞恩泰手中接過一碗,受驚若寵般。他并不知趙由晟的宗子身份,否則看他那恭敬的樣子,怕是連坐都是不敢坐的。茶只是粗茶,而煮茶洗茶碗,也沒有仆人代勞,溪花書院的簡樸和事事親力親為作風(fēng),可見一斑。陳郁和趙由晟坐在亭子一角,背靠背,兩人慢慢喝茶,話都不多,看在俞恩泰眼里,卻有種在他們之間插不進(jìn)話的感覺。蟬鳴聲聲,午后涼風(fēng)徐徐,像似被催眠般愜意,俞恩泰又煮下一壺茶,葛桂金幫忙倒茶,兩人閑聊起來,俞恩泰一聽陳郁是陳端禮之子,手中的扇子頓時(shí)從手中掉落,忙回頭去看身后兩人。那兩人坐在一起,一個(gè)微微笑著,低語述說什么;一個(gè)呷口茶,側(cè)耳傾聽,眉眼似畫,兩人間說不出的和諧。起先俞恩泰猜測陳郁是貴家子弟,要知道護(hù)送他的,不只葛桂金一人,還有另外四個(gè)仆人,而且他的穿著打扮,相當(dāng)奢華。“如此說來,你少東家是陳承節(jié)之子,而我們趙兄卻是位宗子啊。”俞兄還有話沒說出來,那便是:能有這般要好的交情,實(shí)屬世間罕見。葛桂金對趙由晟實(shí)在不熟,兼之謹(jǐn)慎,只是點(diǎn)了下頭。陳郁正在跟趙由晟講他去斗尾龍窯的見聞,龍窯依山勢而建,很是壯觀,聽潘干辦說,龍窯燒制的瓷器中,以一種白瓷粉盒在海外最是暢銷,白得似雪,小小一個(gè)只有巴掌大。陳郁舉起自己的手,那是只養(yǎng)尊處優(yōu),沒干過活的手,他眉眼柔美而詩意,似那足以想象的白瓷粉盒般。茶水滋潤趙由晟的喉嚨,他的唇濕潤泛光,他的眼睛因?yàn)橐鄣年柟舛⑽⒉[起,光影雕刻他的眉眼唇鼻,陳郁的話語停下,睨了他一眼,目光忽又移開。趙由晟擱下茶碗,換了下姿勢,此時(shí)陳郁低頭看腳邊爬動的一只甲蟲,他聽他問:“幾時(shí)得回去泉城?”“不急回去,要等潘干辦從龍窯回來,再一起回去。”趙由晟想小郁看來得在寧縣住幾日,原本以為在茶溪兩個(gè)分隔,不會相見,沒料到陳郁會親自來找自己。茶溪也好,南溪也罷,前世都有他們相伴的蹤跡,少年萌生的愛戀之情,一旦滋生,再難除去,相隨一生。“阿剩,我可以在這里住一夜嗎?”陳郁不想就這么匆匆見過由晟一面,就回去南溪,來寧縣一趟不易,見到由晟不易。“可以,讓俞兄去孟兄屋里睡,你睡我隔壁那張床。”趙由晟話語平淡。俞恩泰本就在留心聽他們說話,他搖著蒲扇晃到兩人跟前,抗議:“孟兄睡覺老打呼嚕,吵得人徹夜難眠。依我看,床不小,二位就湊合著睡一晚吧。”往時(shí)也不是沒有其他書生的友人來訪并借宿,往往都是擠一擠,好基友一被子,大家都是男的,沒差。午后,葛桂金與仆人先行回去斗尾龍窯,趙由晟說他會將陳郁親自送去南溪,葛桂金的護(hù)送任務(wù)算是完成了。茶溪和南溪相鄰,趙由晟又是個(gè)皇親貴胄,正經(jīng)書生,葛桂金實(shí)則也不必?fù)?dān)心陳郁一路不安全。喝過兩碗茶,送走葛桂金,趙由晟帶陳郁回齋舍,書生們早已都聽說有一位貌美少年來訪友,紛紛出來觀看。溪花書院清一色男生,平日別說村婦,老嫗都難見一位,以致有的學(xué)生對于年少昳麗的同性,會生出幾分愛慕來。陳郁待人一向有禮貌,只要湊來他身邊問話的人,他都會跟人作答,不覺身邊圍觀數(shù)人。趙由晟護(hù)著陳郁進(jìn)入自己的齋房,他毫不客氣,把房門栓上,將閑雜人等阻在門外。“失禮失禮,小員外可千萬別見怪。”俞恩泰幫賠不是,就是他也覺得這幫書呆今日失態(tài),雖然他自己不也是見人家生得好看,就對人殷勤有加。趙由晟在床上收拾,他床頭堆著不少書,雖然他的床比俞恩泰的床還要整潔幾倍。陳郁隨手拿起一本,發(fā)現(xiàn)是本關(guān)于海外地理的書籍,他將書卷打開,翻看兩頁,見上頭有些文字被紅筆勾畫,還沒待他看仔細(xì),書便就被趙由晟沒收了。“你先在這里歇息,我去喚人送些酒菜來。”“阿剩,不用特意準(zhǔn)備。”陳郁拉住趙由晟袖子,他不想要他離開,他實(shí)則也沒發(fā)覺自己這份迷戀,片刻都不舍。“小員外不知道這里飯菜有多難吃,今兒正好打打牙祭,還是我去喚人準(zhǔn)備吧。”俞恩泰出門去,一眨眼功夫,人已消失在院門。齋房里只剩陳郁和趙由晟,由晟整理好床鋪,拿臉盆要去打水,給陳郁洗臉,陳郁跟隨,兩人一前一后去齋舍后頭的水井。趙由晟在書院其實(shí)有個(gè)仆從,就是錢六,錢六見主人拿臉盆要去井邊,他忙跟上,接過臉盆,打水這種體力活自然是由他來。錢六從井中提水,水嘩啦啦倒入銅盆,飛濺在地,他粗魯將銅盆端起,放在石板上,盆中水潑出不少。夏日炎熱一身汗,井水冰涼,十分解暑,陳郁捧水拍臉,洗凈臉龐,雙手,他接住趙由晟遞來的巾子,擦拭手臉。陳郁把巾子遞予錢六,他抬起臉來,他的領(lǐng)子松散,發(fā)絲有些凌亂,他著手整理領(lǐng)子和頭發(fā)。從陳郁出現(xiàn),趙由晟就聞到他身上的香氣,淺淡,卻也沁心,這香氣與他很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