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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老有幼,有富豪人家,也有平頭百姓,做各式打扮,看著頗有趣。陳郁沒留意到石亭上有人在打量他,并且目光不懷好意。打量陳郁的,正是秦氏兄弟。秦氏兄弟的父親和叔父都是海商,但屬于那種自家沒船,只能搭乘別人家海船的小海商,早年,他們叔父秦叔昌還曾搭乘過陳家的海船。今日兩人隨同家人前來通遠王廟祈福,廟里擁擠,他們兄弟倆自在外頭閑逛,沒跟在家人身邊。山道上的陳郁十分惹眼,他華美,貴不可攀,而和他同行的戚適昌竟也精心打扮一番,身上的衣鞋不比秦氏兄弟的差,他仰頭挺胸,一副威風凜凜的樣子。“人模狗樣,狗奴才!”秦二看得刺眼。自上次被戚適昌把頭按在書桌上,兩人后續還打過架,但秦二不是戚適昌的對手,吃了虧,后來,哪怕倆兄弟聯手也沒在戚適昌那兒討到便宜。“他家真是風光。”秦大認出跟陳端禮父子在道上交談的人,那是位巡檢司的官吏。哪怕是個在海港逞威風的官吏,面對陳端禮也像個跟班,諂笑獻殷勤。秦家跟陳家同為海商,且都從事海貿多年,秦家不成氣候,陳家卻這么有錢有勢,秦氏兄弟嫉心作祟,所以才會在書館里針對陳郁。秦氏兄弟的目光,不約而同落在陳郁脖子上樣式新穎的金項飾,身上精美的衣袍,哪一樣,他們都擁有不了,陳家是巨富,就是官宦世家,也不及他家富貴。憑什么陳家這般有錢有勢,而自己家卻樣樣不如,秦氏兄弟的嫉上便又添了份恨意。石亭不遠處,有片龍眼林,趙由晟就在樹下,他穿一身暗色素袍,越發顯得身材頎長,他抱胸靠樹,閉目養神般。秦氏兄弟斷然想不到有人在盯梢他們,而且那人還是趙由晟。通遠王廟的主殿內,香客摩肩接踵,擁擠不堪,陳郁跟父兄進廟祈福后,便和戚適昌從人堆里擠出來,到外頭透氣。戚適昌年已十六,頗諳男女之事,他目光不時在女子身上巡視,但凡是年輕漂亮的女子,他都要偷偷多看兩眼。許多貴家小娘子盛裝出行,身邊都陪伴著妙齡的女婢,從身前走過,頗有目不暇接之感,戚適昌目光追尋她們,心猿意馬。陳郁見他光顧看女子,走路都不看路,猜到他心思,說:“適昌隨便走走,不用陪我,我到那棵樹下歇息。”他指的地方,在主殿斜對面的空地,那里有棵大樹,樹下有供人歇腳的石墩,廟中處處人擠人,那邊倒還清靜。“我去上頭看石刻,一會就回來找小郎君。”戚適昌欣喜,隨便找了個借口。九日山上有祈風儀式留下的石刻,就一些文字,其實沒什么可看,再則戚適昌不是個對人文古跡感興趣的人。戚適昌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海,陳郁走至大樹下,找到一個位置坐下,他雖然獨自一人,但并不慌,陳家的數位仆人就在主殿外,離他不遠,而且父兄也在附近。他的手指手摩挲金項飾上綴的小金果,看身邊形形色色的人,他感到有些無趣,這時,他留意到廟前的一塊地方圍聚許多人。他以前來過通遠王廟,記得那里是口廟池,廟池旁還有塊石頭,刻著池名:化鯉池。化鯉池用石欄圍起,石欄外擠滿人,都在伸頭往池里看。廟池常會養鯉魚和烏龜,不過傳聞化鯉池里有條白色的大鯉魚,已呈龍態,世間少見,會是那條白鯉現身嗎?陳郁有點好奇,但見廟池人頭攢動,相互擠壓,他遲疑,只是朝那兒看,似乎沒打算過去。秦氏兄弟站在通往山頂的石階上,就在陳郁身后,他們觀察到陳郁獨自一人,戚適昌居然沒跟他在一起。當陳郁起身,朝化鯉池的方向走去,秦大立即跟上,秦二在身后說:“哥哥,戚三正好不在,讓他落了單,我們弄他一弄。”秦大不置可否,他專注看著陳郁的背影,心里已有盤算。此時,趙由晟早在化鯉池附近等候他們,只不過他站在人群里,故意讓人將自己身影遮擋。陳郁無所事事,決定到化鯉池看鯉魚,他不推不擠,走至水池旁,他勉強瞧見池中有一條金鯉,普普通通。陳家什么稀罕物沒有,陳郁是個見多奇異事物的人,覺得并沒有什么新奇,他剛想往外走,人群突然sao動,有人在喊:“快看,白龍鯉出來了!”大家爭搶著要看,陳郁被人群一番推擠,竟給擠到里邊去,身子貼靠石欄,他離水池位置很近,他看見池中數尾鯉魚,肥大鮮艷,低頭正想尋那條所謂的白龍鯉,突然有人從身后猛推了他一把,石欄高度只及腰,他失去重心,墜向水池。秦大推陳郁下池后,忙鉆出人群,快速溜走,就是秦二也沒料到他會突然來這么一手,明顯被嚇著,又十分興奮,他跟著秦大避走,還好幾次回頭去看身后的sao亂。化鯉池水花飛濺,看鯉魚的人們驚愕瞧見一個少年掉入水池,全都目瞪口呆,好會才聽人驚呼:有人落水啦!水池深廣,天冷水凍,沒人肯脫衣下水,人們一時慌亂,只是喊去拿竹竿,去拿繩索好救人,幸在有人認出在水中掙扎的陳郁,大喊是陳綱首的兒子落水,快救人!落水那瞬,陳郁十分驚恐,他毫無防備被人推下池,水池和石欄的落差又大,他驚慌中嗆著好幾口水,痛苦不堪。陳郁會水,按說他能讓自己身子浮起,但冬日身上衣服厚,泡水后更沉,兼之驚慌下,他竟是揮動幾次手臂后,就沒入水中。當他身體沉入水里,耳邊的嘈雜聲都被摒去,陳郁覺得水似乎也沒那么寒冷,他沒再掙扎,任由自重讓身體緩緩下降。他屏住呼吸,閉上眼睛,輕輕擺動雙腿,潺湲的水,昏暗而寂靜的水域,令他倍感親切,他的五官水中更為靈敏,死寂的水中,他卻似乎聽到聲聲呼喚,輕飄飄,似有似無,用著陌生卻也熟悉的話語,低語著,傾述著,像似在牽引他,要將他引往何處。陳郁忘記了游泳,忘記了呼吸,但他在懸浮,也在呼吸,他的心如此靜謐,從肌膚上傳來水的觸感如此愜意,他仿佛回到嬰兒時的情景,仿佛在母親的懷抱。他的雙臂環抱住自己,眼瞼合上,當他睜開眼睛,他看見穿透進綠水的光,也看見一條白鯉游來,那是條多么神奇的白鯉,它通體潔白似雪,身形修長而優美,說是鯉,卻似乎有龍的形態,它繞著陳郁的手臂在輕輕游動。陳郁伸出手想去碰觸它,這時他看見自己手上的鱗光,細細的鱗片,泛著淺藍的光澤,他驚愕地把手舉到跟前,不可置信,他嘴巴張開,本該是個驚叫,但在水中沒有聲音,他感覺到自己脖子與下顎之間的那塊皮膚有異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