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5
詳慕遠夷行走的儀態,真是輕盈而優雅。窄細的臀腰,筆直的長腿,一頭如堆鴉的烏發,露在衣領外的脖頸白如玉。陳景盛忽然有點明白叔祖當年怪異的行事,心想不知道趙由晟是怎樣的一個人?會像慕遠夷這般清雅美麗嗎?他必然不是個凡夫俗子,以致叔祖因他的死而無法釋懷,漂泊海外數十載,到風燭殘年才肯踏上故土。作者有話要說: 趙由晟:臭小子你過來,叫我這樣名字的會是受嗎?☆、第4章長生樹下三江那邊,一直沒有趙子真的消息傳回,陳景盛已經派出兩撥人前去,起先他還著急,后來再不急了。陳郁想叫趙子真來,因為他是趙由晟的族親,且是個可靠的人,陳郁本要托付他趙由晟的尸身。而今,趙由晟復活了。偏偏陳郁尋找復活的機緣而不得,偏偏他等了一輩子,在快死的時候趙由晟才醒來。一死一生,一生一死,大抵是他們的命運吧。自打知道趙由晟的事后,陳景盛便讓仆人留意訪客,甚至還組織數位看院的健仆,執著兵器蹲守在門口,嚴陣以待。他會如此提防,實在不是多心,他們陳家對趙由晟及其族人的悲慘遭遇,負有責任。再說,也許趙由晟也不想被人保存尸體,六十年后再復活來面對這親友殞沒,物是人非的世間。是個人,有此遭遇,心里難免怨恨。何況,死而復生后的他,大概也不是人不是鬼了,那樣說不定性情更是古怪,行事更為偏激。陳景盛到院門口巡視,問健仆有沒有見到什么怪異的人?健仆說沒有。慕遠夷跟在身后,淡語:“他是位翩翩郎君,絕非丑怪之人。”“比我如何?”陳景盛問得還挺認真。慕遠夷搖頭:“你差遠了。”陳景盛的小小在意隨即拂去,他也不差啊。他在叔祖的關照下長大,成長得很快,叔祖而今還有一艘海船在進行貿易,由他負責,雖然他派出家仆代他出海,沒有親自跟船。他年僅弱冠,往港口一站,論誰見到他,都得恭恭敬敬。很快,距離慕遠夷所說的三日后大限,只剩一天。清早,陳郁回光返照,人精神許多,竟能下床。他望向窗外的秋色,喃喃自語:“已是深秋,白果樹的葉子也都黃了吧。”他嘴角微微揚起,眼神溫柔,眼中難得有光澤。突然像似整個人都康復了,而這卻是因為他即將死去。陳景盛攙扶陳郁,慕遠夷陪伴,三人前往陳家書屋賞秋,一眾仆人抱席提盒,跟隨在后。三人在銀杏樹下席坐,落葉繽紛,寂靜而安寧。陳郁手扶憑幾,仿佛不知疲倦般地和慕遠夷閑談,談自己年少時的事,談他和遠夷的初識,及后來的一再重逢——陳郁經常去鮫邑看趙由晟的尸身。直到陳郁逐漸衰老,不便于航海,難以抵達險惡、偏遠的鮫邑。陳景盛在旁沏茶,安靜相伴,他始終是一位很好的傾聽者。叔祖始終沒提及趙由晟,哪怕只言片語。陳景盛想,年輕時的叔祖為救回趙由晟,顯然已竭盡全力。多少帝王渴望長生,是海外求仙丹也好,燒金得紫煙也罷,他們不都無濟于事,化作了塵埃嗎?而今趙由晟得復活,叔祖心中該是喜悅還是悵然呢。陳郁的言語,偶爾會停頓,像似陷入了追憶,他眼角的皺紋和稀疏眉尾在微笑時聚攏,舒展時便有些哀思流露出來。人們難免執念太深,愛而不得,由此瘋狂,只有到最終,才意識到無法彌補過錯。如果當年任由趙由晟在自己懷中咽氣,沒有將海玉魄度與他,讓他自然死去,掩埋在家族墓地里,最終化作一捧塵土,那會否是他的心愿?大風陣陣,銀杏的葉子鋪滿一地,一院,金色璀璨。陳景盛揚開長長的月白色風袍,將它披在陳郁瘦削的肩上,衰老和疾病使得他如此瘦小,身子沒進風袍中。風袍素雅,與四周的金色相互映襯,有一種靜謐卻也熱烈的美。“遠夷,天真藍,像在海上……”陳郁的聲音逐漸虛弱,聽起來不那么清晰了,慕遠夷在他身邊,仰頭看天,應道:“還真是一片云也沒有。”在海上常有這樣湛藍的天,不同的是天是藍的,海也是藍的,而這里天是藍的,地則金黃。如此的鮮明而耀眼,像曾經有過的濃烈青春,像青春時的熾烈愛情。“叔茂,當年你我登上瀛南島,你說要是能把島買下來,就在此居住,還記得嗎?”慕遠夷的聲音帶著笑意,在分享兩人往昔的歡樂時光。“記得有這事,后來島竟被海寇朱六兒占去,可惜了那么好的地。”瀛南島是陳郁喜歡去的一個海島,以他能力,他想住自是能住上,不過后來遭遇變故,也沒了那份閑情雅致。風起,樹葉隨風飛舞,也吹動陳郁的風袍,一片銀杏葉落在他衣襟,他費力抬起手指,輕輕碰了碰它,一陣風過,又將它輕飄飄挾走。慕遠夷收攏被風吹亂的發,笑道:“朱六兒早被趕跑,我近來打算去那里住。”“挺好,島上的桃花還在嗎?”陳郁的聲音就像那片枯葉般輕飄飄。慕遠夷和陳景盛扶住陳郁,想讓他躺靠在席上,他卻不肯,示意靠后,于是讓他輕輕挨靠在樹干上。陳郁瞇起了眼睛,望著空中舞動的落葉,他聽到慕遠夷在說:在呢,到處都是桃花樹,明年初春可就開了。陳郁疲倦地想,明年初春啊,若能魂歸,倒是想去繞一繞,人死后,魂會像風那般輕盈吧。他的眼睛幾乎快闔上了,風吹得人很舒服,但他還不想睡去,他想等那個人,他會來嗎?他應該是會來的,陳郁在一些方面很了解趙由晟,雖然更多時候,他根本不知道他心里如何想。他們的心沒貼在一起,很可惜。但是他還是知道他會來找自己,哪怕他怨恨自己,他還是會來。陳郁的意識空白了片刻,像斷了線的風箏,但又再續上,他聽到陳景盛跳起大叫的聲音,他看見守在院門口的仆人,揮動兵器,卻被股力量掀倒在地,而一位陰郁頎長的男子大步邁過門檻,走了進來。他穿著一身暗紫長袍,烏冠玉魚袋,這一身裝束,還是當年陳郁親自為他更換上。當年,陳郁擦拭他身上的血跡,一寸寸的擦拭,為他梳理長發,結成髻,為他穿上一層層的衣物,系綁衣帶,纏繞絲絳水晶璧,懸掛金絲沉香囊。他仰起頭,眉似劍,眼若辰星,他讓人移不開眼睛,卻又冰冷似霜,使人不敢挨近。當年,那個昂藏七尺的男兒,雙眼灼灼,而今他的眸子蒙上陰郁與灰暗。由晟……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