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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相權 魏央夫婦踩著申時的尾巴進了宮。 前腳剛踏進太宜宮的門, 迎面碰見方圭正送張太醫從殿里出來。 二人同魏央問禮時,白問月多心,隨口問了句:“張太醫這是來請今日的平安脈?” 張之仲俯身, 正要答話, 方圭搶先出聲: “太后近日有些勞神, 身子不爽,傳了張太醫來看看。” 秋風蕭瑟。 自段升停職、白慕石離京后, 前朝后宮便開始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冷清。 平日里那些多來太宜宮走動的官臣家眷, 忽然都沒了蹤影。 朝野平穩了近二十年,有如此驚天變動,任是再無心的人也明白,這正是山雨欲來的前兆。 一朝天子一朝臣,沒了白慕石、段升,他們有何膽識與能力, 敢在太后與皇帝之間做抉擇。 太后果然憔悴了許多。 魏央同白問月進殿請安時,見她面色蒼白, 有氣無力地躺在榻上, 連一句免禮都說的十分吃力。 宮女端著湯藥進殿, 白問月輕挽袖衣, 攔下了方圭, 親自上前接了過來。 湯匙攪動, 苦澀的藥味撲面而來,白問月仔細嗅了嗅,沒有聞出什么名堂來。 方圭見狀:“藥苦味道重, 還是奴才來吧?!?/br> 不動聲色地將藥碗從白問月手中“奪”了回來。 太后提了提精神氣兒,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你們也坐吧。” 白問月遲疑了片刻,不著痕跡地望了一眼魏央,后者未動聲色,遂放了藥碗,行禮謝恩。 良藥多苦口,從太后緊蹙的眉頭不難發現,這碗藥許是格外的苦。 湯藥服了約有一半,絹帕拭嘴,太后拂了拂手,叫停了方圭喂藥的動作。 她看著座下的兩人,問道: “丞相府的事你們可都知曉了?” 魏央頷首。 “正是為此事而來?!?/br> 太后點了點頭,又問:“那北境來的文函你可看了?” “看了?!?/br> 魏央答聲:“北境眼下首要的事是賑災救水,至于□□,”他細望了一眼太后,緩道,“不急?!?/br> 太后顯然沒有聽出魏央話中的別意。 “哀家手握朝權幾十載,這些年一步一步走至如此。無論是魏氏的忠名,還是謝家的江山,絕不能從哀家的手上斷送出去?!?/br> “北境的□□可以不急,但因民亂引起的天怒人怨,哀家不能不急?!?/br> 她推掉方圭送藥勺的手,第一次在魏央夫婦面前談起了“還政”一事。 “哀家何嘗不知曉皇帝一心想要回政權?” 她揉了揉額角,似是頭有不適:“并非是哀家霸權不還,而是他行嗎?他如何能行?” “便是他真的行,那至少也得證明給哀家看,這北紹百年江山基業傳到了他手上,他是坐得穩的。否則等哀家去見了先帝與兄長,該如何交代?” 方圭端著剩下的半碗藥立在一旁等著上前伺候,聽完太后的一番話,知曉這藥,她此時斷不會再喝下去了。于是俯了俯身,帶著一眾宮人退了出去。 政權易主,兩宮斗法,將軍府絕不參與,這是魏央的承諾,也是他的底線。 繞是太后如此同魏央透底,他也未曾接過話半句。 空氣忽然陷入了安靜。 白問月低眉飲茶,心中反復琢磨著太后的話,總覺得哪里有些違和。 一盞茶過半,她思索了半晌,腦海里忽然浮現出個大膽的猜想。 “民亂的事,其實倒也好解決?!彼畔卤樱雎暣蚱屏宋輧鹊募澎o。 “哦?”太后與魏央不約而同地望著她,等待下文。 彎了彎唇,她仔細道:“百姓怨聲載道,無非是貧苦的日子沒個可奔之處,此前北紹的民情,除非生在王侯將相家,否則窮人只會更窮,永無出頭,而富人,頂天也不過是個富人?!?/br> “若是給他們謀個出路,哪怕是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可魚躍成龍,他們便也不會再有這些舉旗抗政的閑心與功夫了?!?/br> 聽起來似乎有些道理,太后沉聲問道:“那月兒的意思是?” 瞧了一眼魏央,后者正頗有興致的看著她,并無攔意。 白問月便壯著膽子試探性反問:“或許,太后可想過科舉再辦?” 聞言,太后從她身上收回了視線,似是喃喃自語: “再辦科舉?倒也是個法子。” “若是再開科舉,天下文人皆都去鉆研學問,投身四書五經里以求功名,便是不說長遠,這一時半會里還是能解哀家的當下之困?” “至于那些惡向膽邊生的不法之徒,哀家大可交給魏府去平。” 噤聲思索了許久,太后最終給出了兩字結論: “可行?!?/br> 白問月收眼垂睫,如此她心中的猜想便多了一份依據。 太后心里放下了民怨這塊大石,魏央這才不緊不慢問起,此次進宮要議的事: “太后可曾想好了,如何處置段升?” 丞相府一案一拖再拖,時至今日接連出了不少岔子,眼下再拖下去只會多生事端,毫無益處。 畢竟丞相之女通jian是真,段升謀害命臣是真,太后庇護段升也是真,到底是要個能夠堵住悠悠之口的說法。 說回段升,太后忍不住嘆了聲氣。 “這些年段升跟著哀家忠心耿耿,有無數的功勞與苦勞,當年若不是他與白慕石,哀家與皇帝孤兒寡母,便是沒人來奪這皇位,我們也未必能安穩活到今日?!?/br> “至于那個趙谷,他這些年來以權謀私,草菅人命,那些罪狀加起來讓他死上十次都不足以。若非是因朝中無人,他在哀家眼里不過是個蛀蟲,死了便死了。哀家萬不會因為他,去要段升的命?!?/br> 太后道:“何況丞相權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動了段升,又豈會是僅僅動個段升這樣簡單?!?/br> “段升的這件案子,怎么能當平常的罪案,說處置就處置了?” 她說的仔細,心底抱著一絲希冀,希望魏央在聽完她的話,能夠仔細權衡這其中的利弊,然后介入此事,救段升一命。 見魏央半晌不為所動,她又道: “段升的才能天下人皆都有目共睹,倘若日后哀家退居高位,皇帝掌政,他獨自一人難道就不需要段升了嗎?” 于情于理,好話說盡。 魏央單指敲案,依舊未言聲。 為了緩和氣氛,白問月巧妙地出聲,帶開了話:“臣妾不懂朝政,但對段大小姐一事頗覺得有些可憐?!?/br> 太后望過去,示意她繼續說。 白問月道:“我朝女子自出生養在閨中,便一直三令五申,處處嚴教,面露不得、廳上不得、字識不得,這許了人家,更是謹上加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