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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 墨書在原地躊躇了許久,未有離身的意思。 魏央抬眼望去,沉聲問道:“還有事?” 只見他有些猶豫道: “屬下只是猜測,賀夫人……或許并未失貞?” “嗯?”魏央放下的手中的棋子,提了半分興趣: “何出此言?” 墨書回想起,那日他將刀架在孫關(guān)的這位親友脖子上,他只當自己是滅門孫家的仇敵,為求保命口不擇言,把知曉的一切實情都吐了出來。 這其中多是孫家曾做過的一些舊事,不堪入耳。 主要讓他記憶深刻是因為。 許是時間過去了多年,孫關(guān)曾在醉酒時與他吹噓起,自己也曾耍過手段殺過人。 他這一生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前后有過兩個女人, 一個是賀氏,還有一個是與他不清不楚,同村的寡婦。 除卻這些,還有一個長相如出水芙蓉的富家小姐讓他記憶猶新,夜思夢想。 可每每提起這件事,孫關(guān)都忍不住啐出聲來罵娘: “娘的,就差一點點,老子就得逞了。” 可這小姐是何人,發(fā)生了何事,再往下問具體的詳況,不管他喝成何樣的爛醉如泥,皆不肯再繼續(xù)說半個字了。 墨書初聽這件事時,孫關(guān)剛被他殺了不過一日,想到賀夫人的恨之入骨,他自然會把這名出水芙蓉的女子聯(lián)系到她的身上。 若不然,以孫關(guān)這樣的身份,怕是一生也難見貴人小姐的真容。 他將此事一五一十地稟告于魏央。 魏央靜靜地聽著,手上不緊不慢地下著棋。 待他把話說完,一盤殘棋也恰好結(jié)束。 四劫連環(huán),和棋。 下的多了,他漸漸連白問月的棋性都摸得十分清楚。 運籌帷幄,步步為營,卻又招招兇險,直戳要害。 然而。 比他,是還略差幾分。 不著痕跡勾了勾唇角,魏央從凳子上起身,輕拂長袍。 “走吧,去看看。” 墨書一臉困惑,卻也未曾問話。 只跟著魏央的腳步,去了臨南院。 天色正好,眼見要到了晚膳時分。 魏央想著,說了這樣久都未曾傳來半句話。 看來這個賀夫人,一定也是個身有鋼骨的女人。 他的夫人,足不出門,卻盡知所有的事,一切皆在掌握。 但她那日同賀同章說話的樣子,似是并不知曉這林雙玉,失貞還尚不能定論之事。 如此說來,他的夫人, 還是有一些可愛之處的。 讓宋書煮了一壺熱茶,他提著茶水,輕聲敲扣,推門而入。 似是來的正是時候,屋內(nèi)寂靜如斯,他沉了沉嗓子,尊聲稱了一句: “賀夫人。” 林雙玉困惑地望著他,面生不識。白問月不著痕跡地望了一眼他身后的墨書,微微皺眉,卻對他道: “你怎么來了?” 順手將門關(guān)上,他貼著白問月坐下,理所當然地回道: “換茶。” ☆、牢房走水 林雙玉自痊愈后, 便一直活在痛苦與掙扎里。 賀同章陪著她醫(yī)了八年,從廊平到西平,一日也未曾想過要放棄。 喝遍了所有的藥, 也試了所有的偏方。 如今終得醫(yī)好, 她卻再也開心不起來了。 噩夢驚醒。 往事似翻江倒海般涌回。 孫家成了她永遠也忘卻不掉的夢魘;孫關(guān)對她來說更是如同魔鬼般的存在。 見她漸漸好轉(zhuǎn), 賀同章喜形于色,一日比一日地對她柔情蜜意。 她如何能忍心欺騙他的感情? 又如何能讓彼此的一番真情, 染上永遠也洗不清的污點。 既不能開口將實情說于他, 又不能讓往事隨風,佯裝歲月安好。 與孫家,更不能輕易善罷罷休。 林老丞相曾言教過賀同章, 說是這世間的女子多分為三種。 一種是平日里柔弱溫婉,實則遇事堅韌果敢的; 一種是外表看似針鋒外露,實則內(nèi)里懷有春日的; 至于這第三種, 便是他的幼女林思荷這樣,天性既是溫柔堅貞, 卻又心懷猛虎志攀峰。 可謂是, 活在性別之外的人。 彼時, 賀同章并未質(zhì)疑尊師口中的思荷姐, 是何樣的與眾不同。 他薄著面, 思索了許久, 只怯怯地問了一句: “玉兒是哪一種?” 林承和藹地笑笑,似是猜到他會有此一問;輕撫著他的發(fā)頂,笑同他道: “玉兒自是第一種。” 他直言: “若真有天崩地裂聞于前的那日, 你便可得知,她又有怎樣的風雨不動安如山。” 話說到一半,他頓聲斂起笑顏,忽然正色又道:“這丫頭性格執(zhí)拗,只希望你們莫要有此不幸。” “你定是勸不動她的,予木。” 師尊的教誨,字句皆是真理。 他從未懷疑過。 時光荏苒,如流星趕月。 賀同章當初雖聽得一知半解,如今卻也曉得師父,一語成讖。 林雙玉果然如同林承所說,真的遇到泰山崩于前,也絕不會自亂陣腳。 魏將軍回到西平,林廣一家被捕那日, 林雙玉未曾有過半點哭鬧,便是知道自己會被斬首示眾,死于朝亂。 也僅僅是在心里悄悄惦念些賀同章。 雖是害怕,卻也接受。 到了十多年后的今日。 身為罪臣之女,賀府唯一的夫人,做了八年的癡兒。 一朝醒轉(zhuǎn),便憶起驚天變故。 她受辱于孫家,失潔于村夫。 活? 自是無顏再活。 死? 那黃泉路上也絕不會是她一人。 饒是賀同章與林雙玉自幼青梅竹馬,夫妻八年。 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也會有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的這一天。 窮鼠嚙貍,困獸猶斗。 物極自當必反。 如今孫家悉數(shù)皆死,她塵愿已了。 賀同章坐于天牢,生死未知。 任由白問月如何巧舌如簧,詞嚴義密。 她只認自己的理。 一死換一活。 與賀同章的想法,如出一轍。 這便又是,林承所說的另一個執(zhí)拗了。 白問月心中微聲長嘆,她不論前世還是今生,都未曾與林雙玉有過交集。 如今這一番言論,忽覺得她的固執(zhí)。 同魏央倒是有的一比。 屋里的茶早涼了多時。 但也喝了個七七八八。 魏央換水時察覺到水量過少,不用多想也知曉這二人喝了不少。 不由地有些嗔怪: “天還未轉(zhuǎn)熱,涼茶不宜多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