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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這原本就是他幼時生長的府邸,滿門抄斬之時,他卻被偷梁換柱救出,后又進入了楚王府,無怪乎他此刻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反應。先時都是戲本,而今日自己卻成了戲中人,趙從一煢煢孤身,舉目無親。楚歌實在做不到無動于衷,他手指輕輕扣住趙從一手背,想要傳達一絲安慰,眼前人看上去,幾乎要被痛苦的大山給壓倒,他從沒見過趙從一這個樣子。卻在此時,他掌心相貼的手指忽然用力,如鐵爪一般攥住他的手。十指如箭,眉眼如刀,夜色中投來的眼神,竟是說不出的冤屈與恨意。那目光猶如實質,宛如出鞘的鋒芒,徹底撥開了素日用于自穢的外衣。寶刀蒙塵,而如今塵土不再,刀鋒雪亮。半邊臉龐丑陋且猙獰,在這凄厲的雨夜里,說不出的駭人。楚歌情不自禁都要后撤一步,趙從一此刻神情,如同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哪還有平日沉默忠懇的樣子。他毫不懷疑自己的心臟都要跳出胸腔:“臥槽,統子,他是不是故地重游被刺激的大發了啊!”系統說:“666,厲害了,我的歌,你爹殺了他全家。”楚歌聽得想哭,他都顧不得計較系統突然出現的語氣詞了。感受到十指所承擔的、幾乎要捏碎的力氣,他的聲音都在抖:“我爹,我爹他做事不靠譜啊……這怎么還有個漏網之魚……”系統以為自己聽錯了:“……你這個思想很危險啊,一點都不人渣改造。”楚歌聲音還在抖:“所以我也只是說一說而已。”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楚歌設身處地想想,要是自己攤上這么個不分青紅皂白的昏君,估摸著反應比趙從一都要激烈,早就忘了什么要洗刷冤屈,尋個機會行刺皇帝得了。可他現在是皇帝的心尖尖,大周的小王爺,姬楚。嬌生慣養的小少年,他的人生快活且肆意,從不知憂愁為何滋味,也更不應當知道趙從一其實為平輩將軍府的遺孤。他只知道,這是他府上一個沉默寡言,忠懇老實的侍衛。于是楚歌的雙眉也蹙起,幾乎是惡狠狠地瞪了趙從一一眼:“本王的手也是你能拉的嗎!”這一聲在風雨里并不如何清晰,卻像是一道電光,驚醒了頭腦混沌的趙從一。他忽然醒悟過來自己方才干了什么,手像是被燙了一樣,驀地松開,移步想要后退。楚歌原本還扣著他手背,一時遲鈍,竟然沒有松開,還抓住趙從一。他忽然一下子反應過來,用以掩飾,色厲內荏的說:“難道是你想放就放的?”趙從一怔了怔,感受到掌心的溫度,掌腕相扣,十指相纏。他看著小王爺亮得驚人的眼睛,還有喋喋不休的嘴唇,鬼使神差一般的上前一步。這一下,兩人之間幾乎要沒有任何間隙。他的身材要遠比楚歌高大,此刻微微低頭看來,幾乎要將雨夜里所有光芒都遮住。楚歌看不清趙從一的眼神,也不知道趙從一究竟想要做什么。他的心臟十分激烈的跳動,楚歌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來,稍稍一動卻被察覺,被趙從一緊緊扣住了。他眼睜睜的看著趙從一低頭,一片陰影徹底將他籠罩。四周的空氣都被抽干凈了,他有些不能呼吸。下一刻,趙從一攬住了他,將他緊緊抱在懷里。灼熱的體溫從相貼處傳來,楚歌有點發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統子,他這是做什么啊。”系統說:“身為一個侍衛,替你遮擋遮擋風雨吧。”楚歌有些懷疑:“真的?”系統說:“……應該是吧。”雨水沿著廊檐,嘩啦啦的撒下,四周都是落地的瓢潑雜音。風聲呼嘯,一片凄厲,刮過身體的地方很冷。但是貼著的人體卻很溫暖。像一只趨光的動物,楚歌下意識靠了靠,被趙從一徹底抱入了懷中。他的頭腦有一點茫然,似乎看到趙從一的喉結上下動了動,卻沒有發出任何嘶啞的聲音。趙從一似乎在說話,但是他的嗓子卻壞了,楚歌感受到他似乎拉著自己在走,穿過了荒廢頹敗的游廊,沿著蔓草叢生的小路,不知道走到了何地去。當腳步終于停止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被趙從一拉到了一扇破敗的房門前。風雨掩蓋了推門的吱呀聲,趙從一牽著他的手,走了進去。灰塵撲撲簌簌,席面而來,楚歌忍不住阿嚏了一聲,覺得鼻子有點癢。這個時候趙從一掏出了懷里用油紙包好的火石,似乎在摸索著什么。下一刻,昏黃的光芒就從屋里亮起,徹底驅散了這一屋的黑暗。這里似乎是一間書房,楚歌看到了桌上的筆墨紙硯,但四處都蒙著厚厚的灰塵,角落里還懸掛著蜘蛛網,不知道是多久沒有人踏足。但對比外面的凄風冷雨,這個破敗陳舊的小屋內,無疑是溫暖的。楚歌看了一圈,也沒有找到可以歇足的地方,到處都是灰,看上去實在是太臟了。他有些猶豫,要不要把外衣脫下來,先鋪著墊一墊,就看到趙從一拔出了手里的劍。那一聲實在是突兀太過,幾乎將風雨聲都壓了下去,楚歌一驚,就見趙從一將劍柄倒轉,從自己身體上虛虛劃去。劍鋒被燭光映得雪亮,楚歌心里驚駭到了極致,大腦一片空白,飛身而上,一把搶過了趙從一手里的劍。“鏗然”一聲響,長劍被惡狠狠摔在了地上。楚歌又驚又怒,看著被他奪走劍的趙從一,聲音跟浸了冰渣子一樣:“你想做什么?”趙從一張了張口,卻什么話都沒有說出來。他是個嗓子被毀了的啞巴,其實是怎么都說不出話來的。然而楚歌氣得什么都忘了,他眼睛里全是趙從一抽劍劃向自己的那一幕,只要稍稍晚一步,那劍鋒說不定就刺入了趙從一的軀體。他滿腦子都回蕩著那長劍從鞘中抽出的一聲,滿心回蕩的都是一句——他費心費力想要調養好趙從一身體,可是對方竟然想死?!“啞巴了嗎?”楚歌冷笑起來,他一直都是模仿著姬楚的性子,學著冷笑,但是這一刻,他是真的生氣了。“有膽子做你沒膽子說?不過就是回了這個地方,就值的你拔劍自戕,尋死覓活……”——你爹含冤而死,還在天上看著你,你怎么敢就這么輕生?然而這句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打斷了,腦海里突兀想起的電流音緊張又高昂:“……停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無比激烈的警告聲傳來,楚歌驀地頓住了口,吞下了所有還沒有出口的話。然而這樣卻像給他帶來了極大的負荷,楚歌腦海里一陣陣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