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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瞬間繃緊的手臂線條拍得細致無比。花瓶擲下,正正落在夫婦中間,清脆碎開。 壯丁蘇意生按照著導演教的,什么時候該按哪個鍵,尤如錄好指令的機械人,從下往上拍。他站的位置能看到,和鏡頭拍到的是一樣的景色—— 映入蘇意生眼中的少女,眉梢眼角盡是冰冷的怒氣,雙目幾乎要變成赤色。顧淵說過演每個角色的難度都不一樣,演羅秀娜,對段舒來說,難就難在無處安放的暴虐情緒,因為她是個很少失控,情緒極為穩定的成年人。 要有控制地要失控。 蘇意生聽到好友這番話的時候,斷定他在放屁。 可是看見此刻二樓的少女…… 他發現,顧淵沒有忽悠他。 只是他說的,段舒懂了,他沒懂。 阿修羅是什么樣的呢? 它是藏在美麗少女心中的惡鬼。 兇勇好斗,傲慢易怒。 ☆、第43章 043 一天的戲拍下來, 段舒竟是越演越精神。 ……但能用成品沒多少。 顧淵說過, 考慮到她是個表演新手, 跳著拍可能會出現斷層——前一條羅秀娜還是剛遭家變的少女,下一條可能就得拍墮落成魔的她回到老宅和父親對質。在短時間內演出同一個角色的不同變化,太難了。 他安排得很細,但要在老宅的的戲份就那么幾條,避不過。 第一幕,段舒發揮得很好。 第三幕是正在辦離婚的羅母受不住城中村的苦日子,到老宅想找丈夫以幫女兒要補習班學費為由頭,跟他聊聊舊情找機會復合, 沒料想卻碰到第三者林如妙,也就是程真的母親。原配見小三,火星撞地球。 羅母不止情場失意,動手也打不過林如妙。 林如妙將她推進雜物房里反鎖,撥電話給羅秀娜,叫她來接走她媽,希望兩人知道丟臉, 不要再上門鬧事, 乖乖簽字離婚。林如妙見到穿著校服的羅秀娜, 認出和兒子是同一家高中, 留了個心眼讓羅父不要跟她們母女倆提到她還有個兒子, 免得影響程真。 這一幕, 段舒演不好。 演不好很正常, 資金所限, 拉不來演員,大多是人情搭人情邀過來的。演林如妙的是顧淵的嫂子尹念恩,性格爽朗大方,開拍前,他便跟她討論過對角色的理解,助她入戲。 趁著其他演員們休息吃盒飯的時候,顧淵在她身邊坐下向她講戲:“來接母親的羅秀娜是全片中表現得最‘收’的時候,你還是太強勢了。” “所以你很滿意我第一幕的失控?我還以為你是心疼花瓶道具的錢。” 重拍一次就得砸一個。 第一幕能一次完美過,這是段舒沒想到的。 顧淵輕輕搖頭:“貨車上帶了冷飲箱子,里面還放著兩個道具花瓶。如果效果不滿意,我不會說過,你第一幕演得很好,是我心中想要的修羅。”他預估她會失誤兩次以上,如果今天實在拍不好就第二天補拍:“羅秀娜和mama感情更好,她以為mama想離婚,所以當家庭矛盾爆發的時候,即使條件更苦更差也愿意跟著mama走。” “但她媽其實不這么想。”段舒脫口而出。 “對,家變之后那部份在城中村拍,暫時拍不到,你可以先感受一下羅秀娜的情緒,” 顧淵翻開分鏡劇本,指尖落到羅秀娜在城中村和羅母的對話。 羅母買了盒飯回來放在折疊桌上,輕聲說起得找那沒心肝的要學費,羅秀娜緊張起來,不想她再去找爸爸受氣,主動提出會自行解決學費。這時候她想到出賣身體,被程真發現,和他起爭執后接受了他的饋贈。 顧淵擁有扎實的素描功底,簡單幾筆就能勾勒出畫面和生動的人物。 惟一美中不足的是,每個角色都有臉,只有主角羅秀娜的面孔是一片空白的鵝蛋形。偏偏主角出現得很頻密,精美的分鏡稿便有了大量空白部份,除了臺詞,無論激動還是平靜都無法從分鏡劇本中得知,要由演員本人親自去揣摩和想象。 “到這個時間點,羅秀娜認為自己應該撐起這個家,無論用什么方法都要達到目的。” 當林如妙撥電話叫她來接走mama的時候,她媽還在雜物房里發狂。 羅秀娜進門,林如妙引導羅母承認自己想求復合,不想離婚。 段舒的視線順著他的手上動作而動,他說話聲剛停,她便接話:“羅秀娜發現自己被騙了。這母女倆性格差異真大,也不像她爸。” 顧淵應聲,波瀾不驚的眼里綻開異樣光彩,唇線彎起。 就像是讀者發現作者想要公然開車,窺見引擎發動便雙眼放光,大聲叫好。這里亦是他最喜歡的部份,語速加快:“這里,羅秀娜最后可以信任的人崩塌了,連母親也被剔除出自己的領域,她徹底變成孤身一人。” 段舒斜他一眼:“你好像很興奮。” “……” 被說中心事,顧淵視線下移,不著痕跡的赧意劃過眼底:“……演她的時候,要想象在這個劇情點里,她碎掉了。” 人又不是瓷器,如何能碎掉呢? 不過,這個形容,倒是讓段舒找到點感覺。 羅秀娜就像踩著兩個倒三角形走路。 旁觀者可以輕易預測到她早晚會狠狠摔倒,連她自己都心知肚明。 一個情緒向來穩定的人,要演出羅秀娜那種不安定,外放式的攻擊性是很難的,就像有人無法理解為什么有人會遭遇色狼不敢張聲,有人反過來奇怪為何她敢報警求助,沒有羞恥心的嗎?思維性格決定命運。 幸也不幸,穿書前段舒有幸福光明的家庭,助她度過少年時間,建立了完整堅固的三觀。 “一個人碎掉的樣子……” 段舒低語。 她想起自己殺人的時候。 被喪尸感染,病發時痛苦難當的大學同學,想奪走她糧食順便干一炮的流浪漢,還有由敵對勢力派來的間諜,當時基地里的戰力都不在,需要由她親自動手。全都不是炫酷的經歷,更不曾以此為榮,即便反殺成功,事后獲得安全溫飽……也沒有半點快意,動手一次比一次堅決,動機一次比一次自私。 行走在人群中,他們不再是可能成為朋友、親人、同學……等等的同類,而是可以手刃的獵物。 戕害同類,是將人性從自己身上剝離的過程。 這并不令人欣喜,反而令她越發膽寒。 段舒自認沒有反社會人格障礙,即使堅強軔性使她在大量瘋掉自殺的人中活到了最后,也依然會為這種事感到痛苦。所以穿書到和平時代,就算做什么任務,只要不用打打殺殺,她都很開心,能圓一個明星夢更幸福了。 …… “段舒?” 解說分鏡劇本的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