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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個洞掠過的時候,聲音會有細微的改變。 那些不同的檐角上,有的有鐵片,有的沒有,風穿過這些洞的時候,便會有不同的變化。 文臻立在屋頂上,茫茫風雪里,她眼里那些檐角,那些洞,漸漸飛起,在空中排列成線,最后化成了一支巨大的多孔的笛。 以檐為笛身,以檐洞為孔洞,以風吹笛,奏天地之聲。 這樣的心思,這樣的手筆,這樣出神入化以天地萬物為樂器的氣魄和能力,除了唐羨之還有誰。 剛來易家大院的第一夜,風聲奇異,燕綏輾轉難眠。 習慣性睡在屋頂的易秀鼎,無意中將手中的劍往旁邊一擱,那聲音被阻擋,風聲淡去,燕綏入睡。 當時文臻就覺得哪里有點不對,只是怎么也沒想到,唐羨之還有這樣前所未聞的一手在等著燕綏。 后來易秀鼎對燕綏生出心思,又被燕綏寒磣,再也不在屋頂上睡,孔洞沒有了阻礙,聲聲歡唱,干擾了燕綏本就可能有病狀的大腦。 所以后來他的睡眠越來越差。 縈繞在心頭的謎團被解開,文臻有點茫然地下了屋頂。 這樣的傷害不可解不可逆,唐羨之竟然最后還留了這么一手。 這個玩意對別人沒有影響,而對于燕綏,這籠罩了半個易家的風笛,就是他的催命魔音。 事成之后,他肯定還是睡在易家,多睡一日便多一日危險。 如果不是易秀鼎無意中發現并提醒…… 文臻出了一身冷汗,有那么一瞬間,她忽然想,或許人生應該修改一下目標。 她不想和這些滿身都是心眼的人們斗了,她想找到逆轉時空的辦法,帶著燕綏,離開這些爾虞我詐,去醫學繁榮發達的現代。 到時候她的病,燕綏的病,說不定都可以輕松解決。 要什么富貴榮華,萬人之上? 誰知道那背后無數血淚和悲愴? 她只想健康地和健康的他守在一起,天荒地老。 文臻在屋頂中,徹骨風雪中,撿了石子,親手一個個堵死了那些孔洞。 最后一個洞堵完,就能感覺到易家大院之上的風聲有了細微的變化。 文臻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指,又搓了搓臉,讓凍得蒼白僵硬的臉變得紅潤一些,愉快一些,才下來去找燕綏。 燕綏這回搬去的院子叫宜園,倒是很適合他。文臻進去的時候,看見中文正端著茶盞出來,這位侍衛大頭領臉上,方才的些微焦慮已經不見了,換了一點隱秘的欣喜和微微的不安。 中文給她請了安便走了,采桑采云站在廊下,悄聲對她道:“殿下睡了。” 文臻便也不進去打擾,在隔壁房間睡了一會,起來洗手做羹湯,準備給燕綏補一頓年夜飯。 這一做就是大半天,其間她有看見采云采桑打水送進去,燕綏應該是醒了,這讓她略略安心,最起碼燕綏沒什么身體問題。 她在廚房里大展身手,煎炒烹炸,采云采桑都來給她打下手,冷盤有口水雞,醬鴨,野菜豆米墩,豆皮豬皮凍,熱菜有咸魚鱸魚雙拼,獅子頭,水煮魚片,蟹釀橙,烤羊排、十景素燴、鮑汁海參、三杯鵝……主食有臘味煲仔飯,炸醬面……沒有用山珍海味,也不玩新奇做法,只走家常風味,溫馨熱騰新鮮為第一要務。 只是這次做菜,文臻總有種奇怪的感覺,以前她做菜,廚房里擠滿了學藝的廚師,外頭擠滿了聞香而來的食客,燕綏雖然不耐煙火,但也總等在最近的地方,隨時等待她的投喂,但這回,易家的廚子自然不能進這廚房,只有一個李石頭誠惶誠恐地給她打下手,不斷叨叨道歉自己當初先聽信了韓芳音的話險些給殿下大人帶來麻煩……外頭沒有了扒窗戶搶食打架的人群,燕綏也不在。 文臻覺得,一切的原因,其實只有最后那一條才是原因。 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做好,她親自去喊燕綏,結果居然吃了閉門羹。 燕綏又睡了。 文臻端著菜,站在緊閉的房門前,天冷,只多站了一會兒,那盅獅子頭便凝了冰,浮著乳白的脂肪,看著十分膩人。 面前的門緊緊地閉著,里頭毫無聲息。 文臻默不作聲將菜又端了回去,采云采桑十分擔憂地看著她。 她們不明白,小姐好不容易陪著殿下一路過來,做到了原本不可能做到的事,如今勝利了,怎么反而忽然鬧生分起來了? 文臻也不明白,燕綏雖然散漫任性,但自從和她在一起,從未和她使過性子。 發生什么了? 想不明白就不想,直接問便是。 她一腳踢開房門,聲音不小。 床上沒有動靜。 文臻心中一緊,想到某個可能,快步過去,卻看見燕綏確實正在安睡。 他面容平靜,先前眉宇間那種細微的煩躁在睡著后終于消失,長長的睫毛細而密,弧度優美的眼尾自帶陰影。 看他真的在睡,文臻的怒氣頓時不見了,他的睡眠太難得了,文臻不能容許自己吵醒他,輕手輕腳放下托盤,給他掖好被子。 她又搓搓手指,輕輕給他把了把脈,這方面她學得不大精通,只感覺沒有太差。 她放下心來,不是身體出什么問題就好。 端了托盤又出去,看著一大桌沒人吃的年夜飯,她想了想,命采云采桑各拿了一個食盒,帶著去了段夫人小院。 段夫人的貼身嬤嬤帶著警惕又微微憤恨的神情道了謝,將食盒收了進去。平云夫人親自出來接著,并當著侍女的面,拈了個炸丸子吃了,一邊笑盈盈地感謝說終于吃到了廚神的菜。 易秀鼎的菜是文臻親自送去的,算是感謝她的提醒。 室內沒有點燈,十分黑暗,易秀鼎盤膝坐在榻邊,面前擱著自己的劍,一個隨時可以抓劍奔起的姿勢。 她看著文臻一道道的布菜,沒有謝意也沒拒絕。好半晌她道:“你這人很奇怪。” “嗯?” “你不心虛么?” 文臻挑眉,笑意驚詫。 “我為什么要心虛?” “為什么不心虛?”易秀鼎道,“云岑,不,前任家主那句質問你們的話,雖然身份不對,但是也算是實話。夫人待你們不薄,你便一點都沒有歉意?還能這么坦然地再次出現在我們面前?” “保住你們的性命,我便沒有任何歉意。”文臻給自己斟酒,“你要明白,生在易家,已是原罪。易家的罪惡,都有你們一份。不要以為自己沒有參與作惡就是無辜,你既然享受了易家作惡后帶來的豐厚物質待遇,就應該有承擔孽力反噬的覺悟。” 以易家當初在天京作祟的罪名,就夠滿門抄斬,文臻覺得燕綏也有此意,畢竟斬草除根最清凈。只是礙于她,才放過了段夫人等人,雖然文臻并沒有開口求情,但兩人相處這許久,關于對生命的尊重,燕綏很明白文臻的想法。 文臻承情,所以絕不會再圣母地開口要求什么,為難心愛的人。 何況段夫人后來明知易勒石的身份卻一直保持沉默,心思也未見得有多純粹。 易秀鼎想了一陣,似乎想通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