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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在還離主城之外三里便不得不停馬,看著前方黑壓壓的陣營,臉色鐵青。 還是來遲了一步。 金麒軍果然如他所料,前來包圍了長川主城,一旦給他們入了主城,里頭易家大院,加上全城對朝廷都有敵意的百姓,燕綏那幾千人,就等于滴水入洪流,分分鐘要被卷滅! 林飛白眼一掃,就看出那陣營人數,應該并沒有十萬,范不取分兵了。 但是分兵也還有一半以上的人數,這又不是奇襲戰,兩邊門一關,從軍到民,全是敵人,怎么打? 但再急也沒有用,大軍橫亙在此,他插翅也飛不過去。 拼命趕路,想在大軍到來之前讓文臻撤出,但他現在只想趕緊入城。 他猶疑地看一眼懷里的周沅芷,想叫她找個地方自己藏起來,一眼之下,身子一僵。 周沅芷靠著他的胸膛,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 風帽下她臉色微微有些蒼白,顯得頗為疲倦。只是這大小姐的端莊簡直滲入骨髓,便是馬上睡著了,也盡量維持著姿態端正,這就睡得不大舒服,她眉頭微微皺著。 林飛白看著那皺著的眉和睡著也分外端正的姿態,總覺得就這樣叫醒她好像有點不大人道。 因為他微微一動,周沅芷也微微一歪,靠向他的脖子,溫熱清甜的香氣,撲在他耳側。 林飛白的耳朵又燒起來了。 他僵著肩,不敢轉頭,豎起一個手指,輕輕擋在自己脖側。 周沅芷渾然無所覺,便靠在他這一根手指上。 林飛白盯著自己那根手指,一時又覺得這動作也很蠢。 然后他回頭,看向身后黑暗,另一只手按在身后劍鞘上。 他的另一只手,也已經能動一些了。 黑暗中無聲走出來的卻是師蘭杰,對他做了個稍安勿躁動作,并輕輕牽著他的馬向后退。 林飛白先是一喜,隨即愕然,而師蘭杰看見他也是先是一喜,隨即愕然。 侯爺去一趟金麒大營,還帶了個女人回來? 忍不住要抬頭看看天是不是太陽出來了。 又忍不住看看那女子是誰,似乎在睡覺,但師蘭杰是個成熟男子,也有過幾段風流史,只看一眼,便覺得,那女子那睡姿雖然特別美好誘人,但正常人是不可能在這種姿勢下睡著的。 他心生警惕,上前一步,正要試探,忽然“熟睡的”周沅芷悄悄睜開一只眼睛,向他眨了眨。 她容貌氣質都大氣優雅,這一眨眼卻俏生生的,似雪地火狐一般靈動嬌艷。 這一瞬間師蘭杰忽然想到了文臻。 那種骨子里的小狡猾,有點像。 師蘭杰有點想笑,趕緊忍住,退后一步,當什么都沒發生。 他抬頭看天際飄來的懸空燈,打算趁這些燈都發揮作用之前,趕緊先許個愿。 讓侯爺離開文大人那棵只為別人開花的樹吧,可別在一根樹杈上吊死了。 讓侯爺快點看見別的花兒吧,比如眼前這個就不錯,狡猾得和文大人有點像,看起來還比她端莊……總比神劍給侯爺安排男人相親要好。 阿彌陀佛,無量天尊! 許完愿,周沅芷也“醒來”了,非常從容自在地下馬,在林侯最重要的家將面前,充分展示了自己的淑女風范。 師蘭杰也對她表現了尊敬又略帶親熱的態度,作為對第一個成功貼身接近林侯的女性的微妙的贊許和鼓勵。 兩人相視而笑,瞬間完成了心機護衛和心機追求者之間的默契交流。 林飛白全程目視城樓,目光焦灼。 師蘭杰將他拉到安全隱蔽處,忽然輕聲一笑道:“侯爺,先前殿下和我說,今夜除夕,侯爺奔波辛苦。不過他也不會讓你白跑白吃苦,自有大禮送上。一份您已經收了,還有一份……他一指前方:”是請您看煙花。” 此刻,金麒軍大軍中,前方戰士雖然在攻城,后方很多戰士卻對攻打自己的城池并不投入。他們對著那滿天黃燈,低下頭,雙手合十,行了一個本地百姓在懸空燈下都會做的許愿禮。 長川人覺得在燈下許愿愿景最易實現。 就在那萬眾虔誠許愿的時刻。 他們頭頂的懸空燈上,忽然紛紛墜下極小的物件,那些東西在黑夜里幾乎讓人看不清,大多數士兵還在仰頭看著。 師蘭杰忽然一抬手,發出信號。 燦亮的煙花在空中炸開。 照亮那些墜落向金麒士兵的小東西。 金麒士兵這回看見了,但是那東西太小,太輕,一看就沒什么殺傷力,給人感覺像是懸空燈上落下的浮塵,因此也就沒有人躲避。 但隨即他們便駭然四望。 煙花一炸,城頭之上,角樓、牒垛、曠野、亂草、枯樹之中,所有能夠藏人的地方,嗡聲不絕,破空連響,無數箭矢,直奔向天! 向著那些已經被照亮的墜落的小東西。 如同先前易家黑獄上空發生的一樣。 懸空燈里頭黏著的雞心掛件里,早已藏好了小型火彈子,經過精密的計算,懸空燈飄到大軍上方時,黏膠被烤化,雞心吊墜掉落。 但是因為外頭有一層木頭包裹,不經過碰撞難以發揮最大的效果,因此善射的林飛白手下,以及金吾衛里所有神射手,都已經早早分散潛伏在長川主城城門上下,所有箭不向著人,只向著那些飄落的一顆顆心。 就算射不準,這些箭呼嘯飛射產生的互相沖撞,也能夠將里頭火藥震動催炸。 “轟!” 下一刻,就是人仰馬翻,火黑焰紅。 幾乎和城內黑獄被炸同時,剎那間城外平原之上,金麒軍猝不及防遭受了黑火藥無情的收割。 那些小小的顆粒,躍出精巧的雞心,在空中、地上,人群里,爆開一朵朵赤焰之花,花瓣舒展之處,便是鮮血和斷臂殘肢,和不斷迸濺開來的染了斑斑血痕的黧黑的土,灰塵和煙氣混雜成一片片灰黃色的幕墻,當頭向人罩下,再被下一朵怒綻的大麗花沖散。 幾乎立刻,鐵甲洪流便遭受了幾乎毀滅性的打擊——范不取為了爭取時間,帶來了全部的騎兵和少量的步兵,馬匹受驚后狂奔亂躥,造成了比火藥彈更大的傷亡。 那些燈飛得很分散,因此落下的火彈子也十分分散,且毫無規律,無法做出任何準備和應對,無法靈活變陣的軍隊遭遇這樣隨機的火力打擊,后果遠超城門上架炮往下轟。慘叫聲,怒喝聲,馬匹的嘶鳴和瘋狂的大喊,在此起彼伏的震裂聲里一陣陣響起又一陣陣被吞沒。 而在城池的另一端,和這里遙遙相對的易家大院里,也同時化作修羅場,和這刻的鮮血和爆炸呼應。 這個年無人相慶,卻有黑火紅焰不斷升騰向天,萬人呼喊為號,火彈轟鳴為鼓,援兵流離為歌舞,權者倉皇為幕劇。 演一場門閥傾毀歸我皇的大戲。 雄城崩高臺,亂甲碎蒿草,焰旗卷盡處,山河盡滅了。 這才是燕綏真正要送給文臻的禮物。 …… 城門前。 林飛白已經僵硬成了石像,定定地看著這眾生不能得救的修羅場。 師蘭杰滿面感慨,想著范不取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