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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便笑了。 姚太尉看她那笑覺得越發刺眼,“僅觀此圖,便可以看出當時情形,絕非周刺史和文大人描述得那樣有驚無險。眾人都在為此圖感嘆著急,文大人為何還在發笑?敢情百姓安危,于你不值一提?” 他問得兇厲,文臻卻依舊從容,一搖頭道:“太尉言重。下官只是笑這人技藝拙劣。” “拙劣在何處?”姚太尉咄咄逼人,“還是你敢說這畫畫得不對?” “下官當時在場,必須承認這畫畫的正是當時場景。” “那你還……” “下官只是遺憾當時有很多更好的場景,為何卻沒有流傳出來。” “什么場景?”厲響很有興趣地問。 “比如唐家樓船救援場面,比如在場的林侯和司空家世子救人的場面,比如殿下以自身異能催生船上菜地蔬菜托舉百姓場面,比如……”文臻看了一眼寶座之上,終于還是說了出來,“殿下下令天京水師劉將軍和季家鐵甲船全力救援百姓場面。” 她最后一句話一出,燕綏目光就一閃。 寶座之上,皇帝垂下眼眸看了他一眼。 文臻看見這眉目官司,心中嘆息一聲。 這事兒燕綏不辯白,是因為有很多事沒法辯白,當時烏海之上,大家都在救援,真正不打算管百姓只想趁機把門閥子弟都解決的,其實是皇帝親自派遣的朝廷水師。 但朝廷的打算,和門閥的紛爭,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拿到朝堂上來說的。百官只知道水師是當時救援百姓的主力,卻不知道這是因為燕綏下的命令。 燕綏要怎么解釋?說其實皇帝知道他的計劃,說其實是朝廷不想救他才是那個不顧一切下令的人嗎? 燕綏那么驕傲的人,就算沒那份父子情誼,也不見得肯這么說。 文臻明白他們父子有默契,明白燕綏不在乎這些,明白哪怕群臣攻訐,皇帝讓兒子頂了鍋,心中有愧以后只會對燕綏更好,但她也覺得,忍不住。 真的忍不住。 燕綏長得看起來那么像背鍋俠嗎? 背慣了就該總背嗎? 一層層鍋摞著都快看起來像個萬年龜了! 是,他是皇子,身份尊貴,只要做個純臣,只忠于他父皇,就算一時受點委屈,陛下心里有數,總不會真令他吃虧的。 可是陛下百年之后呢? 又沒打算傳位給他,真打算傳位給他就不會這樣總由他背鍋,縱著他性子做孤家寡人。 那百年之后無論哪一個兄弟繼承大位,能容得下他嗎? 群臣會有人幫他說話嗎? 她這種,做個純臣孤臣也罷了,大不了官不做頭一縮,深山里頭烤熊掌。 燕綏要怎么轉身?深值體內的血脈要怎么割舍? 她垂著頭,不看皇帝,看也看不出皇帝此刻是怎么想的,也許從此對她失望……那也沒什么,她又不欠這個朝廷的,回頭哪里一躲,再不然偷渡出國也行。 下一刻,她聽見皇帝道:“是,這點朕可以證明。燕綏出京之前,得過朕便宜行事的旨意,也曾下令水師救人。” 他笑了笑,道:“之前朕沒說,是因為你們都覺得朕偏袒燕綏,說了反而惹得你們彈劾更兇,朕也怕你們吵吵啊。”說著微帶歉意對文臻一笑。 眾臣便也笑,紛紛道陛下言重。文臻躬身一禮,心情更加復雜了。 皇帝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每次在她有所失望有所試探的時候,他總能給她一些意外的反應,讓她的心情搖擺不定。 她定了定神,道:“太尉費心搜羅來的這一幅畫是很好的。但當時那一刻的場景,如何又能證明百姓就沒有人援救了?” 頓了頓她又道:“太尉因為一幅畫一人言而判定他人有罪。那我就拿出更多畫,更多人言,來證明一下,真正有罪的人是誰吧!” 她轉身向皇帝拜伏:“請陛下允許臣傳證人上殿對質。” 皇帝頷首。文臻一笑,道:“請傳商醉蟬。” 這名字一出,殿上頓時一陣嗡嗡嗡,好多人驚喜地回頭去看。 商醉蟬在東堂的名氣,是根深蒂固歷久不衰的,就算海上比試自己跌落神壇,以古代信息傳播的速度,也沒那么快有反應,狂熱的迷少了,但知名度是不會減少的。 他迎著眾人的目光進殿,有點緊張,但也算從容,行禮如儀。并得到了皇帝的禮遇,讓免禮賜座。 眾人的眼神有點火辣,商醉蟬有點不自在地坐下。文臻便笑道:“商大家,咱們便直入正題吧。我想問您一句,這畫是不是臨摹您的作品?” 商醉蟬看一眼,便點頭。 他和文臻海上比試這事,消息靈通的臣子們都有所耳聞,在他們看來,他和文臻是對頭,而且商醉蟬名聲太盛,眾人自然也不會疑他和文臻這個后輩兼對手串通,因此都十分信任地注視著他。 “您這畫技真是非凡。但我覺得,您應該不止畫了那一幅,當日海上值得銘記的時刻,實在是太多了啊。” “此言甚是。所以草民確實畫了不止一幅,草民本就有遇事以畫筆記錄的習慣,今日便都帶來了,也好教陛下娘娘和各位大人,周全地看看那日情景。瞧瞧這一方有難八方來援,將士勠力同心的場景。” 商醉蟬從懷中取出幾個不大的卷軸,一一展開給眾人看。 便如文臻所說,這些畫忠實地記錄了當時的場景,有鐵甲船正中唐船中心位置的撞擊畫面,有唐船機關被啟動巨箭飛射的場面,有巨大的黃瓜豆莢載人的畫面,還有一幅群像——林飛白司空昱穿梭海上,文臻立在風雨中指揮救人,燕綏高居桅桿之上,季家船和水師船只放下搭板,百姓被轉移到船上的畫面。 還有一副是司空昱神出鬼沒追殺唐慕之的畫面,商醉蟬技巧高超,用很多個殘影來描繪當時司空昱的詭異身影和情形的兇險,那畫鮮活得讓人看一眼便覺得緊張得難以透氣。 為了方便攜帶,那畫都經過折疊,打開來后不小,商醉蟬是站在文臻身邊展示,忽然將一個還沒打開的小方塊悄悄往文臻手邊推了推。 文臻看那畫好像比平常的畫小一些,詫異地打開一看。 “……” 那上面,畫著風雨大海,海面上文臻騎著一條鯊魚,頭發被風直直揚在身后,手緊緊抓住鯊魚背上一把刀,刀上系著兩條繩子,繩子盡頭,燕綏和唐羨之,正被拽成海里的旗。 如果不是在這舉證對質的緊張時刻,文臻就能把早飯給噴出來。 這特么的,畫得太真了!以至于她一看見,就回到了那日海上騎鯊狂飆的那一刻,身下滑溜溜,頭頂嗚呼呼,五感中只剩下了鼻端一片腥咸氣息,鯊魚速度快到她眼睛都睜不開,只記得用盡全身力氣夾住魚身,而頭發被海風冷雨扯得潮濕冰冷,像一匹黏膩的旗。 第二感覺就是當時那么嚴肅緊張的時刻,為什么畫面看起來這么搞? 還有燕綏唐羨之當時那個樣子是認真的嗎?像兩只被拖拽的海豹……瞧著真令人心神舒爽。 文臻反應很快,第一時間就把這畫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