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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下來,無數人歡呼著向前涌,一群大漢汗流滿面地在維持秩序阻攔人群——活像現代這一世的明星演唱會。 在人群擁擠最激烈的時刻。 忽然一聲大喊。 “不好了,商醉蟬跳河了!” 這一聲出,狂熱的氣氛猛然一凝,隨即爆發出足可以沖上云霄的尖叫。 人群像熱鍋上的螞蟻,一陣紛亂之后,噗通之聲不斷,不斷有人跳下水,意圖挽救他們的偶像。 然而無論河里下了多少餃子,餃子們游了多少圈,眾目睽睽之下落水的商醉蟬像忽然學會了潛水,竟然就這么從人們視線中不見了。 眾人還在長街那邊的水域梭巡尋找。拱橋這邊,一葉輕舟電射而來。 穿過橋洞,這邊清凈了許多。 橋洞下嘩啦啦一陣水響,一個中年男子濕淋淋爬上小舟,一邊拼命吸氣咳嗽,一邊大罵:“天殺的哪個混賬踢得老子!” 文臻從橋洞探頭下去,看見那中年男子,和想象中仙風道骨的大師模樣不同,這位商大家細皮嫩rou,眉清目秀,雖然眼角已經有了皺紋,反更添幾分成熟男子的風采,爬上船時濕淋淋的有些狼狽,但一站直便腰背挺直,雖有流離之色卻氣度不減。 文臻從橋上探頭下去,笑道:“商大家,不給你一腳,你還想在那人堆里被擠死啊?” 商醉蟬抬頭,看見文臻,眼睛一亮,招手道:“兀那小姑娘,我瞧著你甚是美貌,可嫁人了?要是沒嫁人,我便贈你一畫,定能為你招來佳婿。你覺得如何?” “那便這么說定了。”文臻一笑,“不過佳婿是不必了。我身邊有現成的了,我們即日便要前往烏海之上成親,能偶遇大師,實在是緣分,我也是大師的崇拜者,不知道是否有這個福分,邀請大師前往海上觀禮?” 商醉蟬眼中光彩更亮,連連拱手,“姑娘蕙質蘭心,當知我之憂。還請姑娘不吝援手!” 文臻又笑,示意他先躲入船艙,以免被人發現。自己和唐羨之則下了橋,護衛充當的船夫將船靠岸,兩人上船。 此時商醉蟬已經把自己打理干凈,這人大概也習慣那種隨時被圍觀不自由的生活狀態,因此能很快適應環境,看見文臻進艙,又要謝她,文臻止住了他,在他對面坐了,目光閃亮地看著他,忽然一笑,“大師,萬眾歡呼的感受如何?” 商醉蟬怔了怔,沒想到她第一句話竟然是問這個,他默然一陣,道:“生不如死。” 唐羨之笑了笑,神情了然,顯然頗有同感。文臻則笑得更開心。她越笑,商醉蟬臉色越苦澀。道:“姑娘也覺得很諷刺吧?盛名所累,竟至于此。這樣的生活我已經過了多年,之前有友朋和我說,所經之處萬眾擁戴,對我也是一種保護,畢竟我年輕時候,太過崖岸自高,沒少得罪權貴,這般時刻行走人群之中,誰也不能對我下手……可是這樣的日子太過可怕,每天早晨會被人喚醒,會有人扒著你的窗子喚你,有人擂你的門,有人往你的院子里扔東西,好一點的是扔花果,有病的就是扔石頭菜刀,寄住朋友家則人家全家不得安生,飄零妓院則不斷有人不請自入,悄悄租賃屋子吧,很快就有人聞風而來,租了你左鄰右舍,墻頭上爬滿人,一舉一動都在他人目光窺測之下……” 他住了口,一臉糾結,也不等文臻唐羨之邀請,自顧自抓起酒壺就喝。 太多的郁悶積壓在心底,以至于看見對面這個嬌軟的女子似生星光的眸,便忽然卸下心防,滔滔不絕說了這許多,但還有很多話沒法說,不好說,萍水相逢的年輕女子,總不能和她說不僅吃飯睡覺一舉一動有人圍觀,連洗澡撒尿都會有人忽然從茅廁上方和澡間冒出腦袋,還拿著尺子想要量他的尺寸,嚇得他尿褲子或者差點淹死在澡桶里,甚至還有更惡劣的,有一次他遇見一個女子,情投意合,行周公之禮時忽然有人敲鑼,驚得他險些沒得馬上風,自此便一蹶不振……經過此事后,他發了狠,寧可被殺手追殺被權貴算舊賬,也不要過這種活在無數人目光下的非人生活,所以他銷聲匿跡了兩年,這兩年里,清凈了,也危險了,他擺脫了那些無孔不入的sao擾和窺探,添了一身被追殺的新傷舊傷…… 他一口口喝悶酒,先前聽說可以出海避開人群的喜悅淡去——便出海又怎樣?難道要在海上漂一輩子?他怕水。盛名所累,盛名所累啊…… 商醉蟬不說話,文臻卻一直在細細打量他,眼前的男子,看起來并不如傳說中那么犀利鋒銳,意氣風發,反而顯得滄桑疲憊,她從他風霜暗隱的眉目看到他手臂上無數細微的傷痕,從他微白的鬢發看到他暗鎖的愁眉,從一開始遇見他便冒出的一個想法,漸漸成型。 “商大師。”她給商醉蟬斟酒,“盛名所累,便不要盛名也罷。” 商醉蟬霍然抬頭看她,眼中光亮一閃,隨即便暗淡下去。 道理誰不明白,可是,做得到嗎? 他確實天賦奇才,少年成名,經手諸般作品,皆蜚聲國內,身價被一年比一年抬得更高,名聲一年比一年更大,擁躉者上至皇帝,下至老婦,幾乎遍及全國。尤其當一群落魄文人靠他的故事傳奇覓得活路之后,便成了吸附在他身上拼命吸血的蛆蟲,他們不允許他光芒暗淡影響他們的財路,便是他沒有任何消息,他們也能編出許多無中生有的離奇故事,在將他美化宣揚得更加神秘吸引人,以維持他不衰的名聲,繼而維持他們的利益。而他在這樣經年累月的人工造星運動影響下,欲下神壇而不可得。 東堂不是沒有大家,但沒有誰比他更適合做個傳奇,幼年早慧,少年成名,涉獵廣泛且都有不凡建樹,且形象優良,僅憑翩翩風華,就足夠成為無數少女春閨夢里人,這是無數垂垂老矣齒搖發禿的大家都比不上的。 唐羨之其實也是音律大家,才貌出眾,但是門閥出身,身份尊貴,沒人敢追逐輕薄,而商醉蟬就比較倒霉了,他出身平常,沒有背景。 如今他已經不是一個人,他牽連著無數人的生計,誰肯放過他? 商醉蟬的酒喝得更兇了。 直到他聽見文臻的一句話。 對面,那個甜美的,乖巧的,看似毫無心機的小姑娘,用一種微帶誘惑的語調悄聲笑道:“其實啊,我倒有個辦法。” 商醉蟬頓了頓,隨即又搖搖頭,心灰意冷地道:“你能有什么辦法?我連自污都做過!” 他流連花樓,沉迷酒色,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令人失望,然而在那些不遺余力的文人話本子里,那叫詩畫風流。 “自污又怎的?總歸都有辦法美化你。但是如果從根源上摧毀呢?如果偶像塌了,人設崩了呢?” 商醉蟬抬頭看文臻,不大明白她滿嘴的怪話是什么意思。 文臻笑吟吟給他斟酒。 “商大家終究是以技藝出道,技藝才是立身之本。在眾人眼里,你也是才華卓絕,無人超越。如果有一天,一個名不見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