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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按規矩按時給,月娘那meimei,都不至于死那么早!” 一個年輕婦人,大抵就是那月娘了,聞言捂著臉嗚嗚哭起來。 “就月娘那技藝,放在天京,大戶人家搶著要!上次那個天京客商怎么說的?月娘的一個亂針繡帕子,賣到了一百兩銀子!一百兩銀子!天啊,月娘在這里,三輩子都掙不到!那些錢啊,那些我們掙的白花花的銀子啊,都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去了繡莊莊主的口袋里,去了縣太爺和郡守的宦囊里,去了唐家的金庫里!” “這些黑心腸喪了八輩子德的老爺們,看咱們不想爭取繡鳳袍,便拿獎勵來騙咱們,搞什么比試。到頭來坑了咱們所有人!” “話說……”忽然有人幽幽道,“鈴娘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這話一出,便如冷水入熱油,沸騰的怒罵聲立時平息,眾人面面相覷,大多人都露出凜然畏懼神情,吶吶不敢言。 還是那個一開始遇見文臻的少女,半晌怒聲道:“怎么死的?難道真是玉娘刺死的?玉娘和鈴娘關系最好,怎么可能為爭個鳳袍繡藝第一就殺了鈴娘?” 一開始說話的那個冷面繡娘立即反駁,“不是她是誰?刀還能自己跑她手上?玉娘素來就是個善妒的你們不知道?” 又是一陣沉默,良久之后,一個少女低低道:“我懷疑這事和鳳袍有關……”話沒說完就被另一個人捂住了嘴。 那個臉色蠟黃的婦人沉默一陣道:“到底怎么回事,大概也只有玉娘知道。咱們捆了這幾個人在這鼎泰樓,只求一個自由身和換回玉娘,但現在看來……” 眾人神色都暗淡下來。 文臻聽了這許久,大概也明白了事情的經過,所謂的爭風不存在,搶鳳袍制作權也不存在,想搶的是那三個繡坊主,但這些繡娘卻不積極。她們被盤剝得厲害,鳳袍繡制又繁瑣,要求又高,壓力又大,錢還不多給一分,皇后也不會因為穿了鳳袍滿意就召她們去天京,于她們半分好處都沒,她們干嘛要為此爭得要死要活? 但是和繡坊主簽了死契,只好去參與,然后在競爭過程中,有繡娘發現了問題,看樣子被殺人滅口,出手的人順手拖了另一個繡娘做替罪羊,其余繡娘深感恐懼,便鬧起來,一開始還只是和繡坊主之間的紛爭,但可能受到了威脅,再加上往日積怨,早就不堪剝削,干脆團結起來,拼死為自己爭取一回。 繡坊是當地支柱產業,現在所有重要繡娘齊聚于此,一旦全部被殺,當地整個產業都要癱瘓,官府應該不想看見這種事情發生。 但如果不燒掉契書,獲得自由,這些繡娘應該就會被關進繡坊,勞作到死。 文臻回頭掃了一眼,看見這些繡娘臉上的茫然,她們在恐懼和憤怒驅使下,一時沖動做下了大事,卻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走,不知道下一步邁入的是地獄還是深淵。 文臻卻知道此刻三千鐵甲正在快速行進,月色下黑甲如移動的一大片烏云。 知道唐羨之已經抵達漳縣,如果鳳袍真的有問題,如果這事背后真的有唐家的意志,那么唐家絕不會在乎區區上百繡娘的性命,也不會在乎直接砍斷漳縣的支柱產業。 知道門閥的作風和決心,只以大局和利益為重,人命不過是貴人唇齒間的談笑,指間輕輕翻過的賬簿數字。 文臻手下不慢,心里卻在想,那個袖娘呢?唐羨之說過她叫方袖客,她在里頭扮演了什么角色? 樓梯上方袖客在說話,每個人都對她態度親切,隱含幾分尊敬。方袖客也十分隨和自然,和你搭訕一句,和她調笑一聲,顯見得十分熟稔。 文臻漸漸聽出來,方袖客在本地有產業,就是這酒樓隔壁的青樓的老板娘,之前比試中繡娘慘死,其余繡娘遭到生命威脅,被莫名人士追殺,驚嚇之下到處亂躥,是在場的方袖客把人聚攏,帶到她的青樓里,又把青樓大開四敞,使那些莫名出現的人士無法趁亂行兇,救了很多繡娘的命。之后繡莊莊主和官府要和繡娘談判安撫,繡娘們出于對她的依賴信任,也選擇了這家酒樓,果然在談判的時候官府出了幺蛾子,假意同意作廢契書,放繡娘們自由,要大家舉杯慶賀,想要在酒中下藥將她們迷昏,又是被方袖客叫破,當即便大打出手,天針莊主驚慌下失足墜樓,事情演變得不可收拾之后,眾人不得不鋌而走險,扣留縣丞和兩位莊主,和官府僵持上了。 文臻聽得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到醫學大師的孫女會跑到別的城池做青樓的老板娘,古代也這么開放了嗎?這位還是黃花呢。 方袖客對唐羨之十分有興趣,這些繡莊其實也是唐家暗中控制的產業,那么她的立場真的是幫這些繡娘的嗎? 方袖客和唐羨之什么關系?唐羨之明知道這里有亂,依舊不急不忙,似乎什么動作都沒有,是不是因為他安排的棋子早已落子了? 所以方袖客沒有叫破她? 因為她覺得,兩人的立場是一樣的? 文臻進來是為了找人的,但此刻,她有些猶豫了。 這種眼看人一步步陷入深淵的感覺不大好啊。 但現在方袖客先入為主,已經獲得了繡娘的信任,她一個莫名出現的人,要想推翻眾人對方袖客的信任,實在難度好比讓燕綏穿不對稱的衣服。 正想著,方袖客對她招了招手,道:“小廚娘,你炒兩個新鮮的菜,配上飯和湯,跟我去給客人送飯。” 文臻正中下懷,急忙弄好,用托盤裝了上來,其余人一擁而入廚房,各自找自己喜歡吃的。 文臻跟著方袖客后面,看她衣袖飄飛,衣領寬大,前露胸口后露脖頸,低低的后領露出半朵艷紅色標記,不知道是胎記還是裝飾,看上去像花的形狀,實打實的青樓老鴇的打扮,走路姿態也風擺新荷,裊裊婷婷,想起看見她在秀水街擺攤的一身流浪氣的小攤販模樣,心想真是個COS大神。 兩人上了二樓,穿過大堂,走到一個狹窄的拐角,文臻想著差不多了。 果然方袖客停下腳步。 她轉身,黑暗里目光亮得像只小野貓,唇角笑意流蕩,忽然伸手來捏文臻的臉,“他讓你來的?” 文臻狀似無意偏偏頭,便躲過這不知好意惡意的一捏,心想果然如此。 便也笑道:“看樣子已經不需要我了,袖娘。” 方袖客撇撇嘴,“他還是不信我唄。” 文臻閑閑靠著欄桿,道:“袖娘打算怎么辦?” 方袖客回頭看樓下,道:“說到底也是一群可憐人。其實唐家無意盤剝過甚,畢竟那樣的世家也需要名聲。是這繡坊莊主和當地官府勾結可惡。中間不知道揩了多少油水去。公子的意思,原本要我查清楚到底官府和坊主都做了些什么,順便看看哪些繡娘知道了那件事。知道那件事的自然要清理掉,不知道的,便留她們一命。” 文臻心想那件事?哪件事?和皇后鳳袍有關嗎? 便笑道:“看樣子你已經有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