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10
百姓向來怕官,這一罵,苦主們都惶然收聲,面面相覷,但仍有人面露不忿之色,抹淚道:“我家二小子向來本分,見著官府都繞道走,怎么可能沖撞貴人……” 又有人大聲哭,“我家老漢最怕狗,怎么可能驅狗!這好端端的怎么叫狗咬死,這叫老婆子以后怎么活!” 太子的人便也過來了,充分沿襲了乃主之間一搭一唱完美配合的風范。當先一個清癯男子,扶起那位哭得最大聲的老婦,溫聲道:“這位大娘你有所不知,今日唐家貴人路過,這位貴人素來身邊跟著鳥獸,眾人避開些也便是了,但好些人受到驚嚇,慌忙走避,引起紛亂,”說著意味深長地瞟了一眼燕綏方向,才繼續道,“反而驚了貴人的鳥獸,引發它們的兇性,這才惹出這樣的事端……太子殿下仁慈,憐爾等草民無知,特赦不追究你等驚擾貴人之罪……” 他絮絮說著,言辭懇切,神情憐憫,眾人恍然大悟,如蒙大赦,都覺感激,這人看著那老婦凄惶,也紅了眼眶,道:“太子殿下向來心軟,最見不得百姓遭災,雖說這事你們也有不是,但太子憐惜你們,稍后你等自去天京府領撫恤,殿下說了,拿出他本月的俸祿撥到天京府,由天京府發放諸位苦主,把家人好生安葬了吧。” 一時眾人的感激之中便又多了幾分驚喜,那老婦砰砰向著太子方向磕頭,太子也及時地回身點頭示意,頓時又引起一陣含淚感激的喃喃稱頌。 又有人問到底是什么引起眾人走避,驚嚇了貴人的狗,清癯男子一臉為難地道:“這事……我一個下人,不好妄加非議……不過你們看那滿街的狗,多半受驚至死,其中也不乏猛犬,你們瞧瞧,還有什么能讓這些狗都發瘋啊……” 眾人的目光,便隨著他隱晦的暗示,落向遠處的燕綏身邊——三兩二錢正在他身邊肅然端坐,身軀在日光下如一座雪山巍峨閃光。 “這狗……”眾人露出驚嚇之色——沒見過這么雄壯的狗,第一眼還以為是獅熊之屬。 “這狗……”清癯男子一臉意味深長。 眾人也便自以為懂地立即懂了。 原來是被這猛犬給驚嚇了。 這個理由很有說服力,畢竟眾人看見三兩二錢的第一瞬間也覺得恐懼。 隨即眾人又被有意無意地科普,這犬是宜王殿下豢養的。 人群漸漸散開,因為清癯男子勸他們早點去天京府拿撫恤,并且提醒他們,宜王殿下勢大,太子也拿他沒有辦法,所以給大家撫恤銀子以作補償,諸位苦主也就不要再生事了。若是有人前來查問此事,也不要再試圖舉告殿下,王子犯法,其實是不能和庶民同罪的,不要折騰到最后,撫恤銀子沒了,自身性命還保不住。 眾人諾諾稱是,懷著對太子殿下仁慈的感激和對宜王殿下的雙倍的憎恨,自領著尸首離開。 遙遙的,太子和定王對視一眼,燕絕嘴角一勾,太子微微一笑。 紅臉白臉配合默契,事件完美解決。唐家承了人情,苦主已經安撫,天京府會得到完美的解釋版本,就算有御史民間查訪,得到的也只會是口徑一致的對宜王殿下縱狗行兇的控訴。 本就名聲可止小兒夜哭的燕綏,會做出這樣的事似乎也沒什么可疑的,很快,他會迎來一波更為猛烈的彈劾。 太子還留了個埋伏——他并沒有完全為唐家摘清干系,賣人情歸賣人情,但唐家這樣的龐然大物,自然也不能由他們獲得百姓的好感。 此時人群即將散開,旗手衛再次接替了處理尸體的事務,這回是和苦主一起,安排尸首的運回事宜。 而那疾馳而來的馬蹄聲也到了街口。 燕縝和燕絕也聽見了,并沒有在意,這種時候,他們在,旗手衛在,區區幾個人,哪怕就是宰相中書大司空來了,也做不了什么。 只有一直和他們在寒暄的唐羨之,微微皺了皺眉。 馬蹄聲停下,幾人匆匆進入。當先一人是個黑臉漢子,文臻瞧著有些眼熟。 他帶著五六個人,一到街口就倒抽一口冷氣,隨即他也沒有近前,站在街口大聲道:“在下天京府少尹厲以書,因有人于天京府舉告九里城出現暴徒傷人事件前來查探,請無關人等速速退散!” …… 場中一靜,太子定王等“無關人等”表情甚為豐富精彩,用文臻的話總結來說就是仿佛和一坨翔忽然親密接觸。 她自己也暗暗驚嘆,這哪來的二貨,一個天京府二把手,不可能不認得太子定王這些皇親貴胄,居然一來就這么直愣愣地趕人? 眾人都在發呆,隨即那人一把嘹亮的嗓子又傳來,“舉告者何在!” 身旁有人懶懶舉手,“我。” 眾人的目光唰地聚集在舉手的燕綏身上,神情都頗有些一言難盡。 知道這人做事不守規矩,沒見過這么不守規矩的! 你堂堂一個皇子親王,對方還是皇家子弟,是太子,是唐家,這種級別的神仙打架,你叫一個小小的天京府少尹來做什么! 天京府尹來這兒,也只能上前點煙啊! 那天京府少尹倒似乎一點也沒覺得自己身份寒磣,立在街口,遠遠的,也不看是誰,也不過來,立即大聲接道:“舉告何事!” 燕絕怒道:“什么玩意!厲以書!你他娘的又犯瘋病了是吧?這沒你的事兒,給我滾!” 站在街口那黑臉漢子就好像沒聽見他說話,依舊一聲大喊,“無關人等不可干擾辦案!舉告者,速速向本官道來,舉告何人,發生何事!” “厲少尹。”太子皺了皺眉,隨即對唐羨之歉意地笑了笑,舉步向厲以書的方向走,“此地無事,孤和定王親自前來看過,都是一些誤會,已經解決了。” 結果他剛邁步,那邊厲以書便飛快后退,一邊后退一邊捂著眼睛,大聲對身后屬下道:“啊!今日這風恁大!吹得我這眼疾又復發了!瞧什么都不清楚,我得避避風!呔,兀那告官者,本官有疾在身,速速將此地情形說明,不要耽誤本官養病!” 太子進一步,他退一步,偏著臉捂著眼,硬是不和太子剛正面。 這種情形,換誰也沒辦法繼續走下去,否則總感覺自己像個強梁,即將**少女似的。 太子只好站住,素來的溫文風度似乎也有點扛不住,臉色有些發青。 燕絕咆哮,“天京府尹!天京府尹呢!這里是東宮!本王是定王!皇子天家處理的事情,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老鮑!老鮑!” 又一陣馬蹄急響,一個聲音伴隨著馬蹄聲大喊,“厲少尹!小厲!三思!三思啊!這個舉告不能接啊啊啊——” 大喊聲里,又是一大隊人迅速接近,當先一人生的圓滾滾箍桶似的,被馬顛得像個亂蹦的皮球,猶自瘋狂打馬,帽子歪了,褲子臟了,兩根帽翅兒戳著眼睛,都顧不上抹一把,只顧拼命大喊,“……回去,你給我回去——” 厲以書回頭,看見這個胖子逆光而來,這一直一臉憨拙之色的漢子眼底掠過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