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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山河盛宴(上)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28

分卷閱讀28

    那仆人倒了水便回房了,文臻剛松了口氣,忽然背后一震,門板被砰然敲響!

    這一聲來得突然,文臻之前注意力都在提防仆人身上,沒注意留神門外的動(dòng)靜,更沒注意到,這門竟然沒鎖。

    門外的人似乎也知道門沒鎖,一敲之后,便要推開。

    屋內(nèi)老頭子的喝罵聲忽然炸響。

    “大半夜又來羅唣什么!滾!”

    推開一線的門吱呀一聲,停住,隨即一個(gè)聲音,有點(diǎn)尷尬地道:“老祖宗,兒子今晚給您帶來了你最愛的玉胎羹……”

    “有好吃的怎么不白天送來,要這么半夜鬼鬼祟祟?少動(dòng)亂七八糟的心思,老夫說了,就你家丫頭那天賦,教也白搭!”

    “老祖宗……”

    “再不滾我命人傳喚老六過來,問問他該怎么管教半夜闖老子院子的弟弟!”

    門外靜了半晌,隨即門板砰一聲關(guān)上。

    門后的文臻,抖了抖衣領(lǐng)——一背心的冷汗。

    聽見門外腳步離開聲音,她反手就把門給閂上了。

    剛走了沒幾步,果然又聽見拍門聲。

    這院子里仆人也有意思,聽見敲門都不帶探頭看一下。

    文臻聽見這回是個(gè)女子聲音,嬌滴滴的拍門撒嬌,聲聲喚著老祖宗,說孫女兒做噩夢(mèng)了,求老祖宗當(dāng)年給她用過的一個(gè)安神方子。

    里頭老頭子這回不罵人也不理睬,過了會(huì),噗一聲吹熄了燈。

    門外女子等了一會(huì),也只能悻悻離去。

    文臻抬腳,腳還沒放下,外頭又響起了腳步聲。

    文臻險(xiǎn)些把那還沒放下來的腳踹在墻上。

    還讓不讓人逃了!

    門環(huán)卻并沒有被扣響,一陣衣裳悉碎聲之后,一個(gè)女聲道:“近純來叩老祖宗安。”

    這聲音頗年輕,近乎稚嫩,然而音色清凌凌的,透著幾分和稚嫩不符的沉靜,迥然不同前幾位夜半惡客的感覺。

    里頭聞老頭沒動(dòng)靜,文臻卻隱隱看見窗戶開了一條縫,看來對(duì)于這老頭子,外頭這小姑娘也是不一樣的。

    小姑娘并沒有進(jìn)門,還是在門外,誠誠懇懇地道:“近純已經(jīng)來了一個(gè)月,老祖宗還是不見嗎?”

    沉默。

    “夜半來擾,實(shí)為惡客,可是近純不明白,何以老祖宗這么固執(zhí)。”

    沉默。

    “是因?yàn)橹T位叔伯對(duì)老祖宗的不孝嗎?”

    沉默,窗戶后呼吸聲卻有些粗重,文臻心想不錯(cuò),敢說。

    她來了興致,想聽聽豪門八卦,換了個(gè)舒服的坐姿。

    “但那與近純有何關(guān)聯(lián)?老祖宗精絕天下的手藝,終須后繼有人,老祖宗這般藏著掩著,是想著百年之后帶到地下,然后眼看我聞家絕藝失傳,失寵于皇族,從此一蹶不振嗎?那聞家數(shù)代家主殫精竭慮掙來這偌大家業(yè),又是何必呢?”

    文臻心想這真是誅心之言啊。

    窗戶動(dòng)了動(dòng),似乎老頭想拉開窗扇,但又忍住了。

    “試勺大伯接任家主之日起,老祖宗便搬進(jìn)了默園不見外人,讓近純猜一猜,想必這家主傳承也并不合我聞家的規(guī)矩。”聞近純還是用那清淡語氣說大膽的話,“聞家本該在五年前便送人入宮,卻被耽擱了,都說是陛下和太子仁慈,不欲我聞家骨rou分離,近純卻覺得,這其中或許有老祖宗手筆。”

    嘩啦一聲窗扇被拉開,老頭子探出頭來,彪悍地“呸”了一聲。

    文臻嘆口氣,心想還是沉不住氣啊,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果然那小姑娘聲音里更多了幾分篤定。

    “近純大膽地猜一猜,老祖宗因?yàn)槟承┰颍辉敢馕衣劶以偎腿巳雽m,然而大伯他們卻不想放棄這樣的機(jī)會(huì)。畢竟我聞家數(shù)代榮寵不替,靠的就是侍奉皇室,一旦遠(yuǎn)離皇族,聞家敗落遲早。兩方意見不合,想必我聞家前幾年的動(dòng)蕩便是由此而來,然后最后……”聞近純似乎微微一笑,“我六伯勝了。”

    文臻抿抿嘴,豪門傾軋,父子對(duì)立,兩方勢(shì)力幾年博弈,內(nèi)里不知隱藏了多少腥風(fēng)血雨,最后,垂老的雄獅落敗,被“體面”地送到園子里“榮養(yǎng)”,新一代的家主,立即緊鑼密鼓地安排送人入宮。

    這一番波譎云詭,就給這小姑娘漫不經(jīng)心說出口,仿佛那些生死號(hào)啕,都不過是秋風(fēng)里飄零的枯葉,隨意踩在腳下,咯吱一聲,碎得清脆。

    唯有此刻一聲長嘆,為這隱而不發(fā)的刀光劍影做一個(gè)凄涼的注腳。

    “近純,你很聰明,可是你和你六伯他們一樣,這份聰明,用錯(cuò)地了。”

    終于等到老祖宗回答的聞近純似乎很高興,語氣都輕快了幾分,“老祖宗,對(duì)于廚藝,我自兩歲生火開始,從未有一日懈怠。”

    “聰明既然能表現(xiàn)在分析情勢(shì)上,自然也能表現(xiàn)在廚藝上,老祖宗,孫女冒這大不韙來和您說這些,不是要刺傷您,也不是為炫耀聰慧,只是想告訴您,孫女什么都明白,然后,依舊勢(shì)在必得。”

    “孫女知道您在忌諱什么,伴君如伴虎,您畏懼皇宮,不愿后人再踏入那世間最鬼蜮之地,但是今晚這些話,足以證明孫女有足夠的能力在皇宮立足,不是嗎?”

    “既然孫女有能力,也堅(jiān)持要去,那么老祖宗的固執(zhí)己見是否就沒有了意義?就算是為孫女日后的安全考慮,您也應(yīng)該出手相助吧?畢竟您的初衷,不就是為了保護(hù)后代嗎?”

    “行了。”

    老頭子似乎悶悶地冷笑了一聲,“說得好像你已經(jīng)被聞家選中入宮了一樣。”

    聞近純答得斬釘截鐵,“不會(huì)有別人。”

    老頭子又笑了一聲,卻并沒說什么,半晌道:“你想得,還是太簡單了些。”

    “確實(shí),近純始終不明白,何以我聞家侍候皇室這許多代,老祖宗也伺候了近一輩子,怎么忽然現(xiàn)在開始畏懼皇室了。”

    長久的沉默,半晌,聞老頭拉上了窗扇。

    “你回吧。”

    聞近純似乎并沒有失望,沉靜地答:“那孫女明晚再來。”

    步聲橐橐而去,寂靜重來,這一刻的黑暗沒有溫度。

    良久,文臻才聽見聞老頭的聲音低低響起,“定王、皇后、太子、德妃、神將、陛下,還有宜王……”

    他一聲長嘆,融入這夜的沉重的風(fēng)里。

    “現(xiàn)在不一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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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臻很久都沒有動(dòng)彈。

    那一聲嘆息似栓了千斤墜,沉沉墜住了她的腳步,有好一陣她腦子里都在不由自主盤旋著老頭最后叨叨的那些彪炳著無上威權(quán)的頭銜。

    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她心頭動(dòng)蕩不休——很明顯,老頭直覺中念叨的這些稱呼,是按照順序來的,應(yīng)該就是按他內(nèi)心忌憚程度從輕到重來排,但非常奇怪的,那個(gè)什么宜王,順序還在皇帝之后。

    封建時(shí)代還有誰能高過皇權(quán)?這不可能。

    那只能證明,這個(gè)人比皇帝還難搞。

    好在她不打算去皇宮,如果不能回去的話,以后找到三個(gè)死黨混一輩子也就得了,不至于和這樣的高端人士產(chǎn)生交集。

    她看看黑暗籠罩的院子,想著這老頭是不是夜夜都過著這樣的日子?

    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