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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沒忍住去感嘆怎么世界上真的有小孩擁有這么多我沒有的東西。 十歲的赤司征十郎富有耐心——他站在樹下仰著腦袋起碼跟我來來回回互相叫喚了二十分鐘,期間我的怒火與別扭神奇地一點點消退了。 十歲的赤司征十郎是個小紳士——他知道我終于愿意下樹,立刻決定跑去喊人搬梯子來,結果還沒等轉身,就看到我扒著白皮松粗壯的樹干溜了下來。 就像我這輩子都忘不了跡部被我關于如何制作以色列金蝎與無尾鞭蛛標本嚇得泛白的臉色,赤司征十郎第一次露出這種受到驚擾的神色正是在那個天氣還算不錯的午后。 他的第一反應是讓我攤開手檢查傷口——因為樹皮非常粗糙,更何況我還沒有任何防護工具,徒手從數(shù)米高的樹上滑了下來。 看到我的掌心完好如初,他如釋重負般的松了口氣。緊接著又皺起眉頭,老氣橫秋地擺出一副大人的樣子,又藏不住語氣里的慌亂,和我說道,女孩子既然穿了裙子,那就應該像個淑女一樣,爬到那么高的樹上這種危險得能把腿給摔斷的事情,即使是他認識的最調皮的男孩子都不曾做過。 跡部是十月的生日,赤司是十二月,我是三月。是后來我們三個湊在一起合計生日該怎么過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竟然是能被他們叫jiejie的那個。 但十歲的赤司征十郎,除了會經(jīng)常黏在mama身邊外,其他方面沒有一點屬于小朋友的可愛天真。 明明詩織夫人是個那么溫柔的人,她對赤司的縱容幾乎到了無微不至的溺愛的程度,然而縱使如此赤司也沒有如她所愿晚一點變成“小大人”。 從我第一次見到赤司征十郎,他便是那副沒有太多表情的模樣。 雖然還沒能把不茍言笑的本事練到家,但已經(jīng)足夠讓人發(fā)出“這么可愛的臉總板著真是浪費”的感慨了。 于是在回到詩織夫人身邊的一路,我都在質問赤司。 我問他男孩和女孩除了天生生理上的區(qū)別外,還有什么本質的不同? 定義一個人是否是淑女的標準為什么就一定得是文靜?哪怕是約定俗成,那也只不過是普世的認知而已。 裙子這種款式的衣物的確有著很大的行動限制,可我有穿安全褲,在不清楚這些條件前提下你卻依然妄自對我的行動加以叱責,是否也有不妥? “最后,世界這么大,你認識的最調皮的男孩子沒做過爬樹這種事,我認識的最調皮......算了就當他是調皮吧,可是連架都跟我打過。”我一邊說著,還一邊握緊自己小小的手掌收成拳頭,在赤司面前揮了揮,“你憑什么用你的所見所聞框定我的行為?” “小大人”似的男孩被我連串炮仗似的問題——他當然沒被問懵,不然你當這么多年的精英教育白教了嗎? 他先是沉默著思考了一會,然后對之前“穿裙子的女孩子就應該好好坐著”的發(fā)言向我道歉,最后按照我的問題次序依次發(fā)起了反擊。 我倆爭得口干舌燥,不知不覺間鬼抓人的大部隊也回來了。他們按照我倆的論點自覺分成了兩派——人習慣站隊的毛病果然無時不有無處不在。 一時之間,赤司家的花園從人仰馬翻的鬼抓人游樂園,變成了堪比五千只鴨子互嗆的菜市場。 詩織夫人坐在我們之間咯咯地笑。直到小朋友們一個又一個地被領走,最后只剩下我和赤司還有詩織夫人的時候,這位美麗的夫人才終于得以放下了一直攥在手里擦拭眼淚的(笑出來的)手帕。 再后來,已經(jīng)是我能刷臉進赤司家的那種后來。 某天詩織夫人突然問我:“深海要不要吃手工曲奇?” 她的聲音非常溫柔。和紅葉女士京都腔拖得長長的旖旎尾音不同,那是種仿佛蒲公英隨風飄散的種子,乘著夏日焦糖色的晚風拂過鼻尖的,縹緲又確實存在的微小觸感。 我說要。 陪森先生出席各種宴會最大的樂趣莫過于會場里準備的高檔自助餐。能夠讓赤司家女主人拿出手的點心,想必也是人間珍饈! ——然后抱著如此天真想法的我,就被表皮烤糊了的曲奇嗆得滿鼻子滿嘴都是焦味...... 原來是真的“手工”...... 從我艱難的吞咽中,面露愧疚的詩織夫人無疑是從我這里得到了正確的負反饋。也不知道她被赤司那副面無表情但異常真摯說好吃的神情蒙騙了多久...... 詩織夫人的眼睛和赤司征十郎一樣是瑰紅色的,她用那雙眼睛注視著我,和赤司站在樹下勸我下來的時候特別特別相似,輕輕的,又懇切的對我說:“如果可以的話,能幫我好好看著征十郎嗎?” 其實當時我覺得,俗話說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是無法在如此糟糕的前提下成立的。我的鼻子里都還是焦味,我和赤司實際上還沒有特別熟悉。 然而我果然還太小瞧了一位母親對馬上就要被她拋棄在世間的孩子的愛。 那時我含糊的,支吾的回答,竟然讓詩織夫人露出了笑容。 她俏皮地沖我眨了眨眼睛,對我說謝謝你。 現(xiàn)在想起來,那好像是我第一次明白“母親”的意義。 她的懷抱說不定是世界上最最柔軟,又最最令人安心的地方。 可自始至終,對于“最最親愛的人逝世”這件事,我都無法與赤司感同身受。 詩織夫人的葬禮舉行時,我還在參加小學的修學旅行,沒能參加。 只是再見到赤司時他那些以前還偶爾露出來的“真面目”,基本已經(jīng)被嚴絲合縫的“面具”蓋過。 在那一刻我覺得詩織夫人的離去令她曾經(jīng)所有的努力分崩離析。可第一次經(jīng)歷了死別的赤司沒有在我面前哭,又或許是他已經(jīng)把眼淚哭干了。 赤司對我說謝謝你。 可你又在謝什么呢? 我看著他佩戴在胸前那一小簇傘形花序的白色小花。 我只是來了而已。還遲了好幾天。 而在我來遲的這幾天里,我認識的男孩被撕扯著,在我難以理解的苦痛之中長大了。 第64章 064看熱鬧不嫌事大 · 我臉上掛著兩條不斷被重新沖刷著淚痕,吹了個鼻涕泡,又打了個嗝。 坂口先生往旁邊躲了躲,用全身力氣詮釋了“噫”這個擬聲詞,然后才翻遍公文包扔了包紙巾過來。 我哭得整張臉都在發(fā)麻,上氣不接下氣,呼吸有些困難。耳鳴之中我尚且還能聽見那包紙“啪嗒”一聲落到了身邊,我胡亂地伸手摸索了兩下,腦子里一片空白地把摸到的東西往鼻子上湊。 余光看是白色的,可這手感摸上去,與其說是打著竹纖維牌號的紙巾,不如說是滌綸加棉,觸感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