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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向青羅嘮叨一陣子,向他訴說自己少年守寡拉扯三個兒子的艱辛,以及她想要抱孫子的迫切,時不時還會聲淚俱下。青羅雖然屢屢蹙眉,但看在她和碧姨差不多年紀的份上,到底沒有向她發作。雖說青羅沒有表態,顧夫人幫兒子選妾的事卻還是如火如荼進行了,到了最后,甚至連娶妾的良辰吉日都已定下。顧明樓期間也曾多次反對,可顧夫人根本就是鐵了心,等到了娶親那日,他已是騎虎難下。因只是娶妾,顧夫人并未請客,花轎也是從后門抬進來的,直接送到另外布置的新房。一切妥當后顧夫人頻頻派人過來催促顧明樓去洞房,顧明樓雖然對娶妾的事并無興趣,卻也不敢公然反對。然而看著窗邊青羅毫無表情的臉,猶豫再三,還是不敢過去。后來實在被催得急了,只好過去對青羅道:“這個,我也是沒法子。你看這件事……當然我也不是一定要……”“你去罷。”青羅打斷了他,望著窗外的樹葉靜靜道,“放心,我不會打你。”見他如此爽快,顧明樓反倒吃了一驚,雖覺得這事透著些古怪,可他知道青羅雖然性子乖戾,還不至于出爾反爾。既然他都主動叫自己去了,應該不會有什么大問題罷。為了預防萬一,之后顧明樓又說了不少好話,才朝房門外走去。誰知剛跨出門檻,青羅又叫住了他。顧明樓以為他反悔,心里“咯噔”一聲,只得頓住腳步,回頭道:“怎么了?”“你幫我雕的像呢?”顧明樓愣了一下,隨即走到隔壁書房從柜子里拿出了一尊像過來給他,道:“你看除了臉別的地方都好了,等明天我就能把臉雕好。”青羅接過來看了看,約一尺高的玉人兒,綠色衣袂如是在風中飛揚,連衣衫上的皺褶紋路都清清楚楚,極為精致細巧。他面色稍稍一緩,道:“你去罷。”顧明樓松了口氣,道:“小心放在外面摔碎了,我拿去放好。”青羅有些依依不舍地將未完成的玉像還給了他。顧明樓接過后到了書房將玉像重新放回了柜子里,又仔細鎖好了柜門才去了新房。到了新房后他總覺得心里忐忑,惟恐青羅突然闖進來把自己拖下床一頓暴打。他那名叫若眉的小妾見他不時地看看門口,便猜出家中一定有母老虎,為了自己將來的地位加倍努力地討好著他。在她的溫柔攻勢下顧明樓漸漸動心,脫了衣衫正有些進入狀況,這時忽聽見一聲門響,他驚得一把推開若眉,還沒來得及回頭已被人拽住手臂拖到了地上。吃痛之下顧明樓忍不住喊叫起來,若眉也嚇得縮在床上大聲驚叫。下人們聽見聲音紛紛跑了過來,看見只著一條褻褲的三少爺被人順著地拖到了院子里,驚駭之下立即過來制止,卻被青羅一拳打飛無數。直到顧夫人氣喘吁吁趕來哀求他時,他才勉強把顧明樓摔在了地上。顧夫人見兒子赤著上身躺在地上,目光呆滯地盯著夜空,怎么喊他都不理,只當他出了什么事,絕望之下坐在他身旁捶胸頓足哀嚎起來:“天啊,這做的什么孽啊!我活不下去了啊!我白cao心了啊!……”在她的哭喊聲中顧明樓突然間一躍而起,伸手狠狠給了青羅兩耳光,赤目怒吼道:“曲青羅!要么立即殺了我,要么給我滾!我永遠都不想再看見你!”他實在是受夠了!受夠了!他可以忍受打,忍受罵,卻不能忍受這樣的出爾反爾!既然不愿意為何還要叫他去洞房,難道存心是要他出丑難堪么?——何其陰毒!匆匆趕過來的顧帆聽了這話大吃一驚,按照青羅一貫的脾氣,不把顧明樓打個半死才怪,可此刻會些拳腳功夫的大哥偏偏不在家。擔憂之下他急忙看向青羅,見他捂著被打的面頰瞪大眼睛望著顧明樓,似是根本沒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眼中一派惶然,不知為何顧帆心下竟有些揪痛。顧明樓見青羅遲遲沒有動靜,又瘋了一般繼續嘶叫道:“殺了我啊!反正你殺人如同踩螞蟻!我寧可死也不想再被你這個賤人折磨,我恨你!恨透了你!”青羅還是呆呆望著他,不知不覺間淚水順著眼角嘩嘩流了出來,淌得滿臉都是。見他流淚,顧明樓心口突然一陣刺痛,胸腔里熊熊燃燒的怒火也在一瞬間熄滅,余煙化作絲絲縷縷的細線,緊緊纏繞著他的心——可是還是恨!無法不恨!顧帆鼓足勇氣正打算過去調解,忽聽見青羅啞聲道:“好,我走。”話音未落,便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幽幽飄上了房頂,很快沒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里。顧帆暗嘆了一聲,見顧明樓赤身怔怔站在那里,便脫下外衣過去給他披上,又安慰他道:“三弟別擔心,等大哥回來讓他撥些官兵過來保護你。這青羅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打得過那么多人。”“不用了,這是我自己的事。”顧明樓啞著嗓子道,說完立即轉身出了院子,往自己的房間走去。顧帆看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過去伸手扶住顧夫人道:“娘你也別擔心了,三弟他不會有事。”顧夫人有些冷淡地掃了他一眼,道:“你也別高興得太早。只要我一天沒抱上孫兒,就別想我會答應你們。”說完掙脫開他的手,一陣風似地走了。留下顧帆孤單地站在那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顧明樓獨自回到臥房,他揮手遣退點燈的丫鬟,緩步走到床邊坐下。紫色的綢緞被面,不知幾時被人撕成了一條條的,床上地上到處都是布條碎屑。并排的兩只繡著牡丹的枕面,其中有一只也被人扯破了,露出里面白色的內套。這些應該都是青羅做的罷,他沉沉嘆了口氣,走到床邊坐下。這樣呆坐了一陣,窗外淅淅瀝瀝下起雨來,潮濕的冷風刮進來,吹滅了蠟燭。他隔著重重的黑暗,望著窗檐下落下來的雨簾,恍惚間仿佛過去幾個月只不過是場夢。“呵呵呵……”他在黑暗里突然笑了起來,為什么不笑?夢終于醒了,今后他再也不用為了一點風吹草動就驚惶失措,也不用每日里戰戰兢兢,生怕一句不慎惹毛了青羅。那樣活著,哪里象個男人?連狗可能都更加自在些。忽聽見隔壁書房傳來“啪”一聲巨響,似是什么重物被風刮到了地上。想起窗戶沒關,他點起一支蠟燭,走到了隔壁。昏暗潮濕的房間里,紙張飛得一地都是,一座燭臺在地上滾來滾去,正是適才那一聲巨響的源頭。忽然留意到墻邊的柜子門大開著,鎖被人扭斷了扔在一旁,他心頭一跳,連忙疾步走過去察看。打開柜門,橫架上四個碧綠的玉人兒并排站著,一樣的衣袂飛揚,一樣的長發如瀑,配著清秀儒雅的眉眼,燭光搖曳下顯得熟悉卻又陌生——那是穿著青羅衣衫的李汝嘉。一樣東西都沒少,只有那個還沒來得及雕刻面部的玉人兒不翼而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