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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結果進了十強就覺得吃力了,陸宴的吉他,林小白的聲音,都能壓我一頭,我那時候才學會謙虛一點。陸宴笑了。“不了,我現在手也生了。”他修長手指撫摸著玫瑰木的背側板,笑了起來:“我當年很想要這把琴。”這話說的,當年誰不想要這把琴?都是唱歌的,人手一把Yamaha,能有把Gibson民謠就不錯了,馬丁的琴向來共振強,聲音能蓋過人聲,不適合彈作伴唱,那時候搖滾還不算主流,選秀唱的都是口水歌,只適合自己彈著玩,又貴,誰也沒有閑錢花個十萬買把上不了臺的琴。“你來彈吧,”他抬起眼睛:“你的吉他應該比我好多了。”我也不客氣,校了校弦,先彈了段和弦,然后折起一條腿,握著琴頸擺好了姿勢。“想聽什么?今天開業酬賓,給你個點歌的機會。”陸宴大笑。“那就點個吧。”我無奈地笑了。“砸店啊?老板,我還指望你點個搖滾,你給我來這個,馬丁聲音這么粘怎么彈,我去換J200了。”“就這個吧。”陸宴按住了我的手:“別怕,彈得不好我也給錢。”D45的優點在于極有爆發力,掃弦時的聲音十分剛猛,如同炸裂開來一般,搖滾神器,并不適合這首歌。說起來這首歌算是我們那幫人共同的回憶了。十強選出來之后,仍然住在那別墅里,有個晚上,大夏天下暴雨,別墅停電停水,熱出一身黏汗,連澡都洗不了,一堆人無所事事在客廳圍著蠟燭打牌吹牛,是林小白從自己電腦里翻出這部唯一下載好的電影,還是印度的,十個百無聊賴的人擠在一堆看這部電影,我們都沒看過印度電影,最開始還有點嫌棄,后來都看入戲了。還意外發現這首插曲很不錯,湊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一人一把吉他,就把這首歌改成了吉他譜。這首歌在國內不紅,現在網上唯一能搜到的一個吉他版本就是我和陸宴錄的。我很久不彈這首歌,因為一彈就會想起當年。說句沒出息的話,我有時也會想,如果重來會怎樣,但是如果想回去走不一樣的路,倒顯得現在的自己有多慘似的,實在有點滅自己的志氣。何況人生并沒有回頭路,錯了的,對了的,都是一生了。誰也強不過命運。我現在日子過得挺好,大房子大臥室,空調打到最低,一地羊毛地毯,光腳彈吉他打著拍子,腳心像踩在云上,十年前的我哪能想象這樣的生活。我漫不經心彈完一首歌,倒沒多入戲,陸宴坐在床上,低著頭,眉骨高,眼窩深,眼睛里像藏著許多故事,但也只是故事而已。“彈完了,大爺給錢吧。”我笑著叫他。他如同驚醒般,但掩飾得極好,抬起眼睛來朝我笑了笑:“彈得很好,功力不減當年。”他笑得很收斂。“再笑一下。”我聽見自己的聲音:“笑開點。”他大概是困了,真的聽話笑開了點,女孩子長虎牙好看,顯得嬌俏,他的犬牙卻是尖而窄,透著一股鋒利聰明的勁,嘴唇薄得剛剛好,他是笑起來才帶勾的那種唇,所以演正劇演深情都能勝任。他們都說我眼睛長得好,桃花眼,其實并不好,我其實是個冷漠的人,但是只要一專心看人,別人都當我含情脈脈,再看下去估計要產生誤會。我收回了目光。“好了,曲兒錢當你給了。”他眼中有瞬間不解,然后回過神來,這次的笑意總算到達了眼底,彎成月牙。而后他的上身忽然傾近,狹長眼睛如同倒映著星空的深潭,只一眼就讓人沉溺。靠得最近的瞬間我忽然低頭,呼吸交錯,鼻尖擦過他臉頰。“不早了,你開車回去方便嗎?”我轉頭看門口:“我這就一張床,商量一下誰睡地上。”我終究不如他那樣情商高,語氣不夠輕描淡寫,但好在他自有方法化解尷尬。不過我再轉頭回來的瞬間,他臉上表情已經恢復平常,看不出絲毫破綻。“沒事,我經紀人已經打電話過來接了。”等經紀人來的那段時間是最尷尬的,還好我在冰箱里找了點水果切來吃,蘇迎很擔心我會因為缺乏維生素而早死,所以每次來都給我帶一堆水果,反正我餓極了還是會吃的。她是典型的過日子的女人,水果都是一個個精挑細選的當季水果,新鮮飽滿香味濃郁,拿來熏冰箱都好。我切了火龍果和橙子,坐在茶幾上吃。蘇迎趴著睡得毫無形象,臉都擠扁了,我還替她翻了個身,怕她憋死。陸宴的手機很快響了起來。“好,我馬上下來。”他掛了電話,說了句:“我經紀人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坐在玻璃茶幾上,冷氣打得很低,凍得我腿疼,我低著頭用牙簽扎著水果塊,這是我多年吃水果經驗,切小塊降低難度,感覺沒那么難吃。“要吃一點嗎?”我深諳待客之道。“不用了,謝謝。”陸宴禮貌地回答,走到門口去換鞋子:“那我就先走了,別送了。”“路上小心。”等他消失在樓道里,我關了門。陸宴在的時候我不好替蘇迎收拾,等他走了,我十分利落地替蘇迎洗了臉,把她快勒出心臟病的裙子拉鏈拉開,然后扔了床毯子給她蓋上,在茶幾上給她留了杯溫水,然后回了房間。我開著房間門,免得她半夜埋在嘔吐物里窒息死我也發現不了。我睡眠很淺,風吹草動就能醒,上輩子大概屬兔子的。做完這一切之后,我回到自己的臥室,拉開窗簾坐在窗臺上,開始一邊看著樓下一邊吸煙。從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六層樓下的樓道入口,陸宴正站在他的銀色跑車外面,似乎也在吸煙,從這么高的地方看下去,什么劍眉星目都一片模糊,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身架子。他的經紀人并沒有來。我想起以前只要跟他共處一個房間內我就覺得后腦勺上有根筋在跳的日子,遙遠得像上輩子的事。我就是這樣鐵石心腸的人,難動心,也難收。好在當初自己發現苗頭及時掐滅,退步縮手,不然現在也許連骨頭渣都不剩。我知道他想要什么。但是我當年都沒下手,現在更不會來吃別人的殘羹冷炙。沒辦法,我就是這么勢利的一個人。第6章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