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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那里,第一次,那么安靜。受重新站起來,往外跑。他撞翻了鄰居家擺在走廊上的雜物,在叫罵聲中跑過了玩彈珠的小孩,搓麻的大媽,和冒著騰騰霧氣的餛飩攤。他們全都看到他了。但他還是沒命地跑,跑到了筒子樓外的大街上,一輛出租正好停下,攻在車窗內,滿臉慘敗絕望,卻在看見受后燃起了一點星火。受猶豫了一秒,跑過去拉開了車門,像把自己摔進唯一的退路那樣摔了進去。汽車發動,受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但他太害怕了,沒有回頭。周尋抓住了他的手,他扭頭看過去,看到一張原來也如此稚嫩的,少年的臉,和少年瞳孔里同樣稚嫩而驚慌的自己。失眠產物22兩個人換了幾次車,逃到了一個過去從未聽過名字的小縣城,到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他們找到一間破舊的招待所,總算沒讓登記身份證,住了進去。路上兩個人都把自己能取出來的現金一股腦全取了,外套的內袋鼓鼓的,硬邦邦的,硌在胸口,然而半分也不能安慰他們一路狂跳的心臟。也不知道是誰抱著誰,在床上睡了極短的一覺,受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攻在看他,整個眼睛都充血紅腫,疲態盡顯,但看上去比前一天要鎮定了很多。攻像是下了極大決心,開口問受,受他爸是不是死了。受還是什么都不說,緊緊抱住攻。一切不言而喻,也就是說,不需言明。受想,那世界上最可怕的一幕,只要他明白就行了。攻和受一直往小路走,自以為反偵察地繞了不少路,倒似乎確實有效果,三天過去,他們也沒有被任何人找到。同時網上關于那場命案的報道多了起來,通過探訪鄰里,死者被描述為一名長期對兒子家暴的酗酒者,有目擊者稱案發當日死者的兒子曾經渾身是傷地離開家,此后再無音訊。新聞里沒有提到攻,要么是線索不夠充足,要么是警方認為這部分信息還不該對公眾披露。他們加緊了趕路的進程,而攻終于在一輛顛簸的中巴車上對受說,你有想去的地方嗎?受想了很久,說,海邊吧,小時候家里有份掛歷,全是海灘風景,還挺好看的。兩人去了一處挨著內陸海的小鎮,沒有海濱城市那么發達,人流量也少,他們決定抱著終日無法結束的忐忑和恐懼暫且安置下來。他們短租的平房十分靠近海邊,但也因此受潮嚴重,爬了半面外墻的植物下面藏著無數蚊蟲,每條地板縫隙里面似乎都長了苔蘚,窗簾摸上去都是濕的。但是一抬頭,幾扇朝海開的大窗,風帶著海的氣味撲面而來,受說自己從來沒看得那么遠過。他們躲在小屋里,吃小超市買來的速食,嘴巴里味精重,喝很多水,嫌馬桶臟就走出去在屋子后面撒尿,眼睛腫脹視野模糊,因為疲憊和營養不足而渾身無力,有力氣的時候,就在在散發霉味的床墊上做。攻伏在受的上方,高/潮過后,埋頭在受臉側的枕頭里,把受整個人緊緊抱在懷里。受喘息著意識到,攻在哭。海風又來了,把老舊的窗扇撞出有節奏的響聲。這里古樸而簡陋,到處都是木頭,靠海近沙,唯一的金屬光澤也就是那個不銹鋼的廚臺了,這或許是受想要來的地方,但一定不是攻的。受又想起了攻在那間布滿灰塵的儲藏室,雪白而有力的手指調試著唯一纖塵不染的機械模型,然后他回過頭,瞥向自己的眼,曖昧而冷。他把那個冷酷的人弄哭了。太陽從海平面一點點升起,陽光灑進來,好像這是值得期待的一天。受被陽光照醒了,攻的手臂沉沉地勒在他腰上,受挪開的時候壓到了隨意丟在床墊上的遙控器,電視啪地打開了。是鄰省的新聞。“近日引起關注的疑似弒父案,警方鎖定了新的嫌疑人,該嫌疑人據稱是被害人兒子的同學,有目擊證人稱他是最后離開案發現場的涉案人員,且警方已經初步掌握他的行兇證據……”姜拓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看著電視屏幕上,賀冬被打了眼部馬賽克的照片,姜拓記得這張照片,是賀冬贏了在校的最后一場比賽時拍的,還被刊登在校刊上。賀冬笑得那么燦爛。窗外的光線突然暗了,海面如此廣闊,但烏云一來,還是將它遮得像一塊可憐的水洼。姜拓慢慢扭過頭,看向暴雨將至的大海。而周尋趴在淚痕未干的枕頭上,安靜地閉著眼睛,仍對命運一無所知。失眠產物23受穿好衣服,最后看了一眼還在睡的攻,要出門的時候卻又停下來,走回到床邊,看著攻脫在那的鞋,仔細點,還能看到沾著一點血跡。受把那雙鞋穿走了,用身份證買了回去的票,和忙著跟火車站合影的一隊游客一起出了站。然后他直接去了警察局。這點是飯點,警察局里正在分外賣,有兩個混混蹲在墻角,有一對夫妻在高聲爭吵,旁邊的兩三個警察上前去勸。受找了個看上去清閑一些的,那個警察正咬著一次性筷子想掰開。“你好。”“什么事兒啊?”對方沒看他,還在跟筷子較勁。“我來自首。”嚓地一聲,筷子被掰成了一長一短,對方有些驚訝地抬起頭,對上了面前一張蒼白的,鬢角微微汗濕的少年的臉,然而那張臉上,平靜比狼狽多。受立刻被帶去做了筆錄,還回到案發現場,也就是他家,做了陳述。他非常配合,巨細無遺,描述自己被父親毆打后無奈反抗,心情憤懣之下,失手打死了父親。給他做筆錄的警員眼神銳利,問的問題都很直接刁鉆,諸如“你踢了他幾腳?”“他是摔在這里的嗎?”“你確認了幾遍他的呼吸?”受口干舌燥,一遍遍復述,他曾直面的恐懼和死亡。折騰了一天,受什么都沒吃,終于體力不支,站都站不穩,尤其是曾經做過骨折手術的那條腿,案發那天被他爸踢中過,此時疼得他滿頭大汗。警員把他帶到了醫院,進行了詳細的驗傷,最嚴重的的傷處就是釘了鋼板的腿,還沒完全長好的時候遭到了二次傷害,雖然可以不必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