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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為震驚,正猶疑間,那郎中令崔法元率先開口,勸道,“殿下何苦來哉!既有麻沸散可服——”章士澄接口道,“殿下三思,若要重新接續,必先用尖刀挑開原先的筋脈,如不服麻沸散,則痛楚難當。且接續之術,非瞬時而能為之。殿下的身體……”陳望之微微一笑,撫了撫手腕,輕聲道,“先生不必再勸,請罷。”章士澄看了眼崔法元,崔法元眉頭緊皺,想來正搜腸刮肚苦思如何阻止。章士澄在宮中為陳望之診治多次,深知他性格執拗,豈是能勸得住的。長嘆一聲,起身道,“既如此,臣為殿下接續便是。”陳望之當下喚進陳娥,命她聽從章士澄安排。章士澄要凈室一間,另需火盆、溫水等物。抬眼的功夫,崔法元不見了蹤影。陳望之把剩余的黑子攏在掌中,一枚枚往棋簍中投去。棋子砸在棋簍邊緣,咕嚕嚕滾在地上。他又抓起白子,拿過棋簍,剛要放入,突然外面嘈雜聲一片,陳安之叫道,“陳娥,且慢!”陳望之嘆了口氣,把黑白子隨意混裝,合上蓋子。陳安之提著裙角走了進來,臉漲得通紅,低聲道,“哥,好好地為何突然想起來接骨了?”“你來了。”陳望之招招手,“過來坐——不是接骨,只是將筋脈重新接起來。”陳安之坐也不坐,不多時謝淵跟了進來,面露遲疑。陳望之道,“如何謝都督也來了?”其后跟著的卻是崔法元,他點點頭,道,“原來是郎中令傳的話。”謝淵道,“不是郎中令傳的話。臣聽聞章先生來泰州為殿下診治,本是要陪同的。只不過方才政事脫不開身,故請廣陵郡守代勞。”陳望之道,“一點小傷,竟勞都督掛懷,愧不敢當。”謝淵道,“廣陵侯——”陳安之急得跺腳,“還有什么好說的?且請那章先生來。我倒要問問,這筋脈要怎么接。”章士澄應聲而入,向謝淵并陳安之行禮。陳安之道,“章先生,這筋脈要怎樣接起?請你告訴我實情。”“這……”章士澄凈了手,袖子挽起,“這,殿下的筋脈,以前斷過,接的時候沒注意,就,就——”“長安,”陳望之比個手勢,章士澄立時住口,“你不要為難章先生,我將與你聽。我的四肢的筋脈,多年前被挑斷,以至于手腳無力,形同廢人。”陳安之難道,“什么廢人,九哥不要亂說。”陳望之淡淡道,“你聽我講。前幾日,我見外頭小廝牽來一匹老馬,忽然心癢,想騎上去試一試。誰知,”他向陳安之一笑,“就連那樣的馬,我也駕馭不了,被甩了下來。”陳安之嘴唇抖動,“那,那馬想來是劣馬,最不聽話的。在哪里,我讓下人拉出去殺了,給九哥出氣。”陳望之道,“殺了它有何用?殺一匹,十匹,一百匹,我不能騎馬,還是不能騎馬。不但不能騎馬,就連寫字也是不能。我左思右想,所以請都督為我上書。”陳安之轉頭望向謝淵,謝淵一滯,囁喏道,“我上奏了,君上也允了。”陳安之道,“我九哥想治病,難道還要你們君上批準么?”謝淵垂下頭,陳望之出言道,“是我要謝都督上奏的,你不要怨恨他。我是罪人,”說著,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崔法元,“一舉一動,還是謹慎為上。”“可……”陳安之走到陳望之跟前,“九哥要接續筋脈,那好,我在這陪你。”問章士澄道,“接續筋脈是不是很疼?”章士澄道,“這個,疼,自然是疼的。不過臣備有麻沸散,殿下服用后昏睡過去,不會感到疼痛。只不過,只不過——”“只不過,我說過了,不會服用麻沸散。”陳望之道。此言一出,謝淵同陳安之同時白了臉,陳安之驚道,“那怎么行!”謝淵亦道,“廣陵侯,臣聞……”陳望之搖了搖頭,“謝都督,你帶長安回去罷。”章士澄帶了一名徒弟,名喚張琦。這張琦最是擅長接骨續脈,饒是如此,師徒二人花了一個多時辰,才將陳望之左手的筋脈打斷后重新接起。陳望之全程一聲不發,唯有額頭冷汗涔涔。“殿下,”章士澄指尖沾了血跡,在溫水中洗凈,對陳望之道,“臣已盡力。”陳望之點了點頭,嘴唇毫無血色,汗濕衣背,啞聲道,“先生辛苦。”陳安之等在外間,結束后馬上沖了進來,見陳望之面如金紙,不禁落淚,道,“這是何苦!”章士澄道,“臣在傷處敷了草藥,清涼鎮痛,去腐生肌。但不可能完全無痛。”取了兩枚丸藥給陳望之服下,章士澄道,“此藥養元固本,殿下身體虛弱,要日日服用。臣檢視過,殿下從宮中帶出來的足夠一月之用。”陳望之嗯了聲,章士澄道,“臣先退下,殿下好生休息。臣會在泰州數日,以確保殿下無虞。”陳安之含淚道,“先生辛苦。”起身將章士澄送了出去。旋即返回,陳望之再也支撐不住,歪在榻上。陳安之同陳娥服侍他躺下,陳安之遣出陳娥,抽泣道,“九哥趕我走,我也不走。這幾日我就在這里陪你……”“好。”陳望之合上眼睛,耳邊陳安之的飲泣聲斷斷續續,“不要哭。”陳安之道,“有那麻沸散,服下便是。你這樣,你這樣——”陳望之勉強抬起右手,摸了摸陳安之的額發,輕聲道,“服用麻沸散后,人如醉酒,昏睡而不覺痛楚。可是這樣……就如同任人宰割,我不敢。”頓了頓,又道,“斷筋之苦我能生受一次,便能生受第二次。我并不是痛,流了血,頭暈眼花而已,躺躺就能恢復。長安,我乃沉疴舊疾,自知不能恢復到尋常人的程度,或者就此廢了這只手也說不準。就先以左手為試,若是能接的上,便再接右手。若是……若是接不上,大不了與現在無異,繼續做一個無用的殘廢人罷了。”第83章清明時節,一陣小雨過后,便是雜花生樹,江南最好風景。油壁車停在廣陵侯的田莊之外。陳望之聽到通報,對陳安之道,“喏,謝淵派人來接你了。”陳安之把胸口的飄帶攥在手中揉搓,道,“什么接我,只是去踏青罷了。”“那就去同他踏青罷。”陳望之慢慢掰動左手,又拿了支筆在手里。陳安之道,“我不去,他愛去就自己去。要不然……九哥陪我去,咱們兄妹去江邊賞花,飲酒談天,也別有趣味。”陳望之凝神用筆,輕聲道,“我不去。”外間仆役似乎等得急了,崔法元走出去,跟他們說著什么。陳安之看到了,只道,“哥哥的手尚未痊愈,我留在這里照料,總比外人強。”陳望之放下筆,重新用左手拿起,試著寫了幾個字,“你留在我這里……嗯,左手寫的,倒比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