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惚間他看見前方有個小女孩,細(xì)瘦的身體罩著一件藍(lán)色碎花的小裙子,就那樣站在那里靜靜看著付宗明。付宗明在隔了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目光被她手中的紅線球吸引。他緩慢走近,輕聲說道:“小朋友,把它交給叔叔,好嗎?”小女孩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紅線球,用細(xì)弱的手指緩緩將它解開,重新綁回了付宗明的手腕上。垂落在地上的紅線又像是被人拉扯著繃直了,它牽引著付宗明,無聲催促著,時機(jī)緊迫一刻不能耽誤。付宗明鄭重說了一聲謝謝,再次向著黑暗中行進(jìn),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女孩就站在那里,目送他遠(yuǎn)去。一股說不上來的熟悉感困擾著付宗明,但現(xiàn)在不是細(xì)想的時候。他將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尋找進(jìn)入無間地獄的路上,心臟的跳動形成一片密集的鼓點(diǎn)充斥著耳膜,強(qiáng)烈的預(yù)感告訴他,目的地就在前方。隨著時間的流逝,手中的紅線失去了牽引的力度,重新垂落,被付宗明纏繞在了手腕上。周圍可以看清一些東西了,沒有追擊的羅剎鬼,也沒有游蕩的游魂野鬼,腳下的路變成了大小混雜的灰白碎石,踩上去有些尖銳的棱角劃著鞋底。逐漸,付宗明意識到那些不是碎石。他看見腳尖前落著一塊形狀狹長的碎塊,上面帶著斑駁的劃痕,邊角鋒利。付宗明的目光凝在碎塊上,那上面連著幾顆牙齒,兩顆臼齒和一顆犬齒。它混在一地斑駁的碎塊中毫不起眼,因?yàn)樗鼈儽揪褪峭环N物質(zhì),灰白色的骨頭。一旦有了開端,后續(xù)就會不斷出現(xiàn),他清楚看見不遠(yuǎn)處那一根細(xì)長彎曲的是肋骨,還有一步開外那殘留著一根手指的手掌。這無邊際的地上,鋪滿了細(xì)碎的骨頭渣子,分辨不清是人是獸。付宗明清楚地意識到,他已經(jīng)踏入了無間地獄。他從口袋里摸出那枚護(hù)身符,在極陰之地里,護(hù)身符散發(fā)著柔和的光,將付宗明保護(hù)在光暈之中。無間地獄身無間,時無間,形無間,受苦無間。他看著沒有邊際的四周,連來時的黑暗都不見了,接下來的路沒有人幫他了,只能靠自己尋找。付宗明一步一步向著前方邁進(jìn),這里沒有溝壑丘陵,沒有日月星辰,有的只是虛無,他像是行走在巨大的跑步機(jī)上,無論走多少步都是在原地打轉(zhuǎn)。唯一支撐他的是小蘇在等著他,等他將他從這無間地獄中解脫。如果不能解脫……如果不能離開這里了,他也要找到小蘇。付宗明下意識笑起來,一起在這地獄里,也是很好的。一點(diǎn)熒光從遙遠(yuǎn)處飄了過來,它的方向有些搖擺不定,付宗明有些奇怪,但它的確是向著付宗明過來的。因?yàn)樽o(hù)身符的存在,它不能靠近,只是繞著付宗明久久不離去。熒光跟隨著付宗明,然后向著另一個方向飛一段距離,過一會兒又飄回來,循環(huán)反復(fù)幾次,付宗明才意識到,它想要他跟上來。付宗明握了握手中的護(hù)身符,幾乎是立刻決定跟著它。熒光一直向前漂浮著,它的光越來越微弱,另一點(diǎn)熒光不知從什么地方飄了過來,彼此碰觸又分開。付宗明將目光從熒光上移開,不知道什么時候身邊竟然懸浮著好幾團(tuán)光點(diǎn),它們似乎都有同一個目標(biāo),一齊向著那個方向飄去。最先遇到的熒光忽的熄滅,無聲掉落在地上,眨眼就混在碎骨里尋不到了。付宗明將視線收回來,目不斜視。所有光點(diǎn)的速度突然加快了,付宗明隨之加快了腳步,心跳的速度很快,他預(yù)感前方就是他所尋找的。但付宗明放緩了腳步,他的嘴角繃直了,他終于在無邊的黑白灰中看到了不一樣的顏色——那是一點(diǎn)刺眼的紅,干涸在尖銳的骨頭渣子上,交錯著向前延伸。一個修長的身影緩慢行走在碎骨中,裸著足,一步一步踩在邊角鋒利的骨頭渣子上,付宗明停下腳步,心跳仿佛也靜止了。不斷有光點(diǎn)從他的身上析出,漂浮在空中,然后一個接一個熄滅。付宗明猛然回過神來,跑向那個身影,用著近乎哀求的態(tài)度拉住了他的手:“不要再走了,停下來。”那個人回過頭來,露出那張付宗明熟悉的臉,卻是青白無血色的。他冷漠地看著付宗明,發(fā)出令他呼吸驟停的疑問:“你是誰?”付宗明緊緊撰著他的手腕,凝視著他的雙眼,一字一頓道:“小蘇,我是付宗明。”“小蘇?”他搖搖頭,身體隨著動作分出無數(shù)重影,“我不是小蘇,我是……宿白。”他說完,低頭看向被付宗明抓住的手,“我好像認(rèn)識你。”付宗明有些急切地想要喚醒他的記憶,宿白皺起眉,身體晃了晃,又一個光團(tuán)從他的身體分了出去。凝實(shí)的身體在不斷變得透明,付宗明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他手中緊抓著的那只手只剩下幾個指尖在懸浮著,不由得驚慌地松開了手。“這是怎么回事?”付宗明又氣又急,在原地走了幾步,愣是不敢再上手。宿白舉起手,僅剩的一點(diǎn)顏色緩慢均勻地鋪了回去,卻還是能清楚透過手看到后面的東西。付宗明拿出護(hù)身符,渾身緊繃著,遞到宿白面前:“你認(rèn)得這個東西嗎?”宿白凝視著他手中的護(hù)身符,面色柔緩下來,他想伸手去拿,指尖碰觸到的那一刻被燒灼的刺痛感立刻讓他縮回了手。“你沒事吧?”付宗明飛快將護(hù)身符收起來,查看他的手怎么樣了。宿白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回答,但他的臉上此刻出現(xiàn)了很多重影,那些相似的面孔露出了痛苦,有些依然冷漠,表情不斷在痛苦與冷漠中切換,付宗明倉皇無措,雙手捧著他的臉,呼喚他的名字:“小蘇,小蘇,宿白!”“等等,等等……”付宗明扶著他坐下來,從口袋中出一枚玉佩,那是狄斫給他暫時收納魂魄的法器,以備不時之需。付宗明輕柔地?fù)崦薨椎念^頂,在他的額上印下一吻:“你先休息一會兒好不好?等一下我們就到家了。”用狄斫教的咒文,很快宿白就被收入玉佩中。付宗明將玉佩緊緊捏在手心里,看向四周,引他來的熒光已經(jīng)消散得差不多了,它們最終也會向之前一樣耗盡所有的光,和滿地的碎骨融為一體。只要不斷走下去,一定可以找到出路的。付宗明手中就是裝著宿白魂魄的玉佩,但心里一點(diǎn)實(shí)質(zhì)感都沒有,反而陷入更大的憂慮中。他不斷擦拭額頭上的汗,鞋底似乎也被磨薄了。他停下腳步,前方出現(xiàn)了一只黑貓,它的后腿似乎受傷了,發(fā)覺付宗明已經(jīng)看到了它,便轉(zhuǎn)過身,一瘸一拐地往回走。黑貓引著路,一直將他帶回到黑暗中。付宗明警惕地觀察著周圍,黑貓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