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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得他的頭越發大,他睜著一雙大得嚇人的眼睛,抱著膝蓋坐在床頭。原本住在二號病床的是一位老人家,就在前兩天過世了,悄無聲息的,早上護士一來,就發現尸體已經涼了。周博言一直盯著二號床,護士jiejie剛換上的新床單和枕頭擺得整整齊齊,可他總覺得那床單上面有一團陰影,像是……蜷縮著的那個老爺爺。忽然外面響起了一片人聲,有男有女,沖著這間病房來了,周博言立刻拉起被子,將自己擋了起來。六七個人簇擁著一個輪椅進來了,骨科的孫醫生在那些人后面跟著,魏醫生從門口經過,看這么熱鬧,也走進來和孫醫生打招呼。查房護士有意識地避開了二號床,直接將人帶到了三號床。輪椅上坐著一個年紀和周博言相仿的小男孩,他被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抱上了病床,幾個人七嘴八舌說著什么,顧忌著房間里的其他人,聲音并不大。那男人揚起拳頭,做了個威脅的手勢:“你再給我作妖,我看你殘著也挺好!”小男孩一臉不高興,對著旁邊抹眼淚的漂亮女人叫道:“mama,我還是爸爸親生的嗎?我受傷了他還要打我!”漂亮女人嗔怪地看了男人一眼,對兒子說道:“你爸爸說得對。”小男孩:“……”魏醫生在一旁小聲說道:“其實沒什么大礙,石膏已經打上了,回去修養也是一樣的,不一定要……”男人打斷了他的話:“醫生你不知道,他誰都不怕,就怕醫生,帶回去了,你信不信明天他能帶著另一條斷腿再來?”魏醫生連忙擺手,信信信,他就是太信了,才有些不敢留這孩子住院啊。他方才就聽骨科的護士在那講了,哪有回自己家不好好走正門,非要翻院墻的呢?翻院墻還翻錯到鄰居家里!被鄰居家狗追到上樹就算了,鄰居把狗牽走,要接他下來也不讓,非是要耍酷自己跳,結果落地就抱著腿倒地上開始干嚎。送醫院里一檢查,右腳、右小腿骨折。據傷勢推斷,應該是在翻墻受到驚嚇落地的時候小腿就骨折了,卻因為高度緊張沒有發覺,等再從樹上跳下來的時候姿勢不對,導致了另一處骨折。雖說醫者仁心,他絕對是最希望患者能夠康復的,這小孩他怕護士看不住啊。男人手一揮:“送一下醫生。”六七個人便像簇擁輪椅一樣,又把兩位醫生給簇擁出去了,病房里又只剩了三個病號。那個整條腿打了石膏的小男孩躺在床上哪也去不了,對任何東西都表現出新奇的樣子,兩只手到處摸來摸去,眼珠子骨碌直轉。生性活潑的人,就算是折了一條腿也阻止不了他淘氣的。兩個小病號的床是并排的,周博言沒這么近距離看過別人的石膏,對方還是個和自己差不多的小朋友,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條打了石膏的腿看。小男孩撇撇嘴,說道:“你看什么?”周博言別開臉:“沒看什么。”“你明明就看了!”小男孩努力抬起頭,突然被周博言腦后的小辮子吸引了,“誒!你怎么留了長頭發?”“不關你的事。”周博言捂住后腦勺,不想讓別人看。“你那條辮子是你mama給你編的嗎?”小男孩咧開嘴,“好像小老鼠的尾巴呀!那你就是小老鼠啦!”“不許這樣叫!”周博言氣鼓鼓的,躺回自己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全身裹起來。那活潑好動的小男孩晃著另一條自由的腿,大聲喊著小老鼠,一聲接著一聲,周博言越是對此生氣,他就越來勁。周博言掀開被子,大吼一聲:“別叫啦!”肖珂蘭被那一聲嚇醒,卻看見是兩個小孩在玩鬧,她其實還挺喜歡孩子的,對于這樣不觸底線的玩鬧相當寬容,又放心繼續閉目養神。見有大人在,小男孩收斂了一點,但肖珂蘭沒做聲,他便又放肆起來,笑嘻嘻地吐出舌頭:“略略略!”太生氣了!周博言拿起mama放在小桌板上的指甲鉗,將腦后的小辮摸到手里,用窄窄細細的指甲鉗將小辮子一點一點剪斷了。“我已經剪下來了!你不許叫我小老鼠了!”小男孩見他反應這么大,嚇了一跳,連忙說道:“我就說著玩,你干嘛來真的!我就想找個朋友一起玩嘛……”周博言別扭一會兒,才說道:“我可以和你玩,你以后不許亂說話了。”小男孩大力點頭,周博言臉色好了許多:“你叫什么名字?”小男孩笑起來,齜出一排小白牙:“我叫林霈旸。”清洗完衣服的趙怡馨端著盆走進來,見周博言和新來小病友玩在一塊,心里覺得有些寬慰。周博言住院之后就沒有開心過,也不和其他小孩一樣愛串門,成天縮在那里,難免會叫人擔心。但當她看見桌板上指甲鉗旁放著的一縷頭發,臉色一變,沖到周博言身邊將他拉起來,強硬地按著他的頭看后腦勺。被剪得參差不齊的一小截頭發留在腦后,尤為刺眼。“誰干的?誰把你頭發剪了的?”趙怡馨厲聲呵斥,眼眶瞬間就紅了,顯得有些歇斯底里。周博言嚇了一跳,眼眶中迅速蓄滿了眼淚,他含著淚水,抿著嘴不敢說話。趙怡馨用力搖了搖:“你說啊!是誰剪的!你快說!”周博言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是我……是我自己剪的……”趙怡馨也忍不住,淚水決堤而出,抓著他的手用力打了他屁股幾下:“誰讓你剪的!你是不是欠揍!你剪什么不好要剪頭發!你……”她用力咬著唇卻還是漏出幾聲嗚咽,松開周博言的手,沖到了門外。周博言哭得停不下來,聲音卻不敢放大了,不停拿手背擦眼睛。林霈旸看懵了,他不明白怎么就兩個人都哭起來了,但這場面他還是看得懂的,那縷頭發對于這個阿姨來說,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他這會兒也沒了笑容,努力挪動打著石膏的腿,扯了扯周博言身上的病號服:“別哭了……乖咯,你不是故意的……嗯,你mama也不是故意的,別哭了……”周博言漸漸止住哭聲,卻還在不停地抽噎,勉強點點頭,坐回了自己病床上,手里緊緊撰著那縷頭發。顧蘇抵達醫院,卻腳步放緩了,上次來醫院時見過的那個女人正蹲在走廊里哭。一個男人滿臉喜氣地從顧蘇身后沖出來,對于陌生人他也沒注意,但顧蘇皺起了眉頭——他不認得顧蘇,顧蘇卻認得他,并對這個背影記得很清楚,那個中元當夜盜走金錢的周老頭的兒子,周錄康。他沒將金錢帶在身上,倒也是,那枚金錢帶著能放哪?周錄康興沖沖地過來,卻見趙怡馨在哭,頓時有些不高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