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斫才問道:“為什么?”顧蘇拿出早就裝好的印信,推到狄斫面前:“這是陽使印信,你不在的時候師父暫時托付給我,現在你回來,就該還給你了。”“這東西先放一邊,你要上哪去?”狄斫一雙細長的眉快要豎成倒八字了,師父曾經說過,小蘇這輩子能不出鎮子,就不要出鎮子。之前為找他離開鎮子就不說什么了,畢竟平安回來了不是?可小蘇說他還要再離開,狄斫心中頓生不安。“閻王要我替他找回一枚丟失的金錢,我答應他了,算是我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盜走金錢的周老頭,就是你出事時的那批盜墓賊中的一個,那枚金錢應該就在他的兒子手里。”顧蘇對此抱著樂觀態度,“既然知道在誰手里,那應該不會去多久的,很快就回來了,師兄你不用擔心。”“那我去,你留下照顧師父。”狄斫碗筷都放下了。顧蘇十分不解:“可我已經答應閻王了,師兄是信不過我嗎?我已經可以把師父和自己都照顧好,我也可以做一些事,這只是力所能及的事啊。”狄斫搖搖頭:“我不是信不過你,我是信不過……那位。”找回金錢的任務確實是不難,但那位與實宗關聯密切的陰間神明有著太多蹊蹺,讓他不得不往壞的方面去想。所以說,對神保持距離是對的,偶爾看見神跡,便能懷著莫大的感恩成為最忠實的信徒,對神的無知是最大的信仰支撐。板爺就坐在上席安靜吃著飯,他或許并不知道自己兩個徒弟已經回來了,在他的世界里,時而看見的是狄斫,時而看見的是顧蘇,有時候又誰也不認得了,耳朵也時好時壞,但于狄斫和顧蘇兩人來說,這樣的團聚卻是無比重要的。狄斫雖然不知道師父為什么那么說,但那一定有他的理由,他不希望他們師徒三人才相聚就面臨分離。雖然,世事如此者,十之**矣。“師兄若是信我,那就讓我去吧。”顧蘇笑了笑,夾了一塊rou放到狄斫碗里,“我和陰司的鬼差都熟悉,有什么事他們都會幫我。我若是有什么事,你一定能救我;但你要是出了事,我這半吊子,不當場傻了那都算我長能耐。”狄斫還要說什么,卻被顧蘇攔住了,他目光灼灼,堅定說道:“師兄,我信你。”話已至此,他還有什么好說的呢?狄斫端起飯碗,默默吃著飯。付宗明在一旁聽著他們師兄弟說話,其中的親密無間讓人嫉妒,他又清楚明白他們之間僅僅是兄弟情誼。為兄為弟者純粹地為對方著想,真正的血緣兄弟都不見得能如此,情同手足并非虛言。顧蘇說道:“下午我們去鎮上吧,帶著師父,去給他拍照片。前兩天我就在想這個事了,那些畫像燒了難以挽救,照片就不一樣,只要有底片在,就算照片被燒了,也能再洗出來。”他在那里笑,狄斫卻笑不出來。只有在意極了,才會想著那件事,可他一直不聲不響,狄斫突然就惆悵起來,師弟會藏事兒了……他不在的這些年,師弟心里到底藏了多少事呢?帶板爺拍照是件很困難的事情,他一會兒鬧這出,一會兒鬧那出,不肯下山。最后由付宗明出面扮演客人,邀請板爺下山去做法事,板爺這才去換好法衣。好不容易哄下山,見到前行的方向正對著一家照相館,板爺一下精明起來,意識到自己被忽悠了,便拽著玻璃門死活不肯進照相館。狄斫拉了幾下拉不動,有些氣,說道:“師父,您以后也是要被掛在正堂里,給徒子徒孫跪拜的,要是不拍,那以后接受香火跪拜的可就沒有您的份了,您還算實宗的傳人嗎?”板爺抓著玻璃門的手頓時硬氣地松開了:“我不是你是啊?”狄斫丁點不在乎是不是實宗傳人:“你是你就進去,給人拍了照,我給你掛最高的地方。”好說歹說把人勸進去,攝影師笑容有些僵:“麻煩這位老先生笑一笑。”板爺板著一張老臉,不是活像,而是身邊的人就是欠了他一大筆錢。狄斫抱著手臂站在一邊:“甭管了,您就這么拍吧。”照片拍出來還得過一會兒來取,狄斫攙扶著板爺給后來的人讓位,卻看見顧蘇在大廳里盯著照相館里的展示區看,付宗明在一旁看著他,目光柔軟。他視線投向的那一塊地方有很多張全家福,男女老少擠在一張相片里,看著都覺得熱鬧圓滿。顧蘇回頭看向狄斫,眼睛亮晶晶的:“師兄,我們拍一張全家福吧。”狄斫喉頭哽住了,付宗明已經搶先說道:“拍,你想拍多少張拍多少張。”顧蘇有些不好意思:“一張就夠了。”就在毫無準備之下,這個突然的想法所有人都贊同了,直接照了一張最簡單的合照。板爺坐在正中,顧蘇站在板爺身后,狄斫和付宗明站立左右,四個人都沒有大幅度的表情,但面容看上去顯而易見是高興的,就連板爺也不知道因為什么微微翹起了嘴角。顧蘇很喜歡這張照片,讓攝影師洗了一張四寸的,專門放在錢包里。不知狄斫去和陰和公主說了什么,陰和公主滿臉愧色地來道了歉,雖說也沒有人怪她。聽說顧蘇又要走,她拿出幾顆夜明珠要給他做盤纏,把狄斫嚇得連連擺手,讓她收回去。那些夜明珠顯然要比嵌在墻壁上的成色好許多,他大膽假設一下——那應該是陰和棺材里的陪葬。付宗明取車準備離開榕鎮的時候,吃了一驚,他在這里待了這么些天,他的車竟然一點都沒臟。看車的老大爺自豪地拍著胸脯:“收費停車自然要有收費的理由的,我這個停車場雖然不大,但是我能保證來往的客人見到自己的車都是干干凈凈的!”付宗明感激地付了錢,趁大爺不注意,多塞了一點。開著車到鎮子口,顧蘇在和威風、威武還有大黃告別,他準備把大黃就留在榕鎮了。狗應當是聽不懂人話的,它或許能察覺到主人的情緒,辨別主人的表情,但顧蘇笑瞇瞇地和它們作別,它們依然興奮地搖著尾巴像是要叫他一起玩。直到顧蘇上了車,開動了,三條狗才反應過來,開始撒開爪子追趕。它們追了幾百米,在狄斫的召喚聲中,低垂著尾巴轉身回去了。顧蘇從副駕駛座別扭地側身透過后窗看,完全沒影了才安穩坐好。“舍不得?”付宗明話出了口,立刻意識到自己有些明知故問。顧蘇也大方坦然地應聲:“嗯。”付宗明斟酌了一下,才問道:“你和我回去是要找金錢?是不是我們在鬼市上看見的那個?”那晚被顧蘇抓個現行的,一個老頭子和一個年輕人暗地里的交易,他所看見的那個金光一閃的東西應該就是他們所說的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