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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常言道,只跪天地君親師也是不無道理的,各人有各人的命數氣運,不是誰也受得起別人一跪的。但包工頭大恩大德在此,應當受這一跪。包工頭也不是完全就信了,雖然他是十二年前撿到阿樂不假,但他也不可能就憑這么一句話就傻乎乎把阿樂交到這個人手里。當年阿樂倒在國道旁邊,包工頭帶著施工隊正遠赴千里前去給一個老板干活,從國道路過時見到路邊倒著一個人,便搭救他上了車,一車人圍著瞧稀奇一般。他看起來年紀不大,可能都還未成年,長得全施工隊一群糙老爺們都公認的好看。到了醫院,經過醫生檢查,他的身上帶著嚴重的傷,恐怕是被人打的,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窮兇極惡的人,才會這樣對待一個孩子!等他清醒之后,包工頭才發現他像是腦子方面有問題,根本不搭理人,也沒有表情,吃喝也完全不在意,是咸是甜,是冷是熱都沒有關系,喂他他就吃。沒過兩天老板打電話來催,包工頭連忙答應盡快趕過去,包工頭原本要急著趕路想把他送到救助站得了,但見到他癡癡呆呆坐在病床上,包工頭心腸一軟,還是決定帶著這個可憐人。因為這孩子總面無表情低垂著頭,看著像是無限憂愁頹喪,工友相商決定就叫他阿樂,希望他能高興點。萬萬沒想到,那老板不遠千里請了這么一個小施工隊過來修房子,竟然是另有隱情的!之前電話里便商談好了價錢,那老板爽快,包工頭也覺得他是個好人,當日到了便開工,老板和他一家人住到了別處,周圍只有遠遠幾戶人家,而且那些人似乎在躲著他們。包工頭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到了夜里,他徹底明白了。房子實在是一棟老房子了,各個房間里都破爛不堪,還藏著蚊蟲,正值炎炎夏日,哥兒幾個就決定在大廳里打個連鋪,又透氣又可以彼此照應,包工頭睡最外邊,阿樂就睡在最里面。到了眾人都睡著的時候,呼嚕聲起此彼伏,包工頭起夜撒尿,不知什么毛病犯了,一路走過去一邊數人,數到最邊上明顯最瘦的阿樂,一共十六個,加上他自己,就是十七個。那沒錯了,施工隊一共十七個人。他上完廁所摸黑回來,照例又數了一遍,十七個,沒錯。包工頭迷迷糊糊躺下后,準備繼續睡,但他很快睜開眼,背上冒出一層冷汗。地上躺著十七個,那加上他呢……包工頭猛地踹了睡在他旁邊的國哥一腳:“快醒醒!”“怎么了?”國哥睡意濃厚的聲音傳了過來,他背對著包工頭,動了一下表示抗議。“你來數數人!”包工頭低聲道,生怕驚擾了什么。“這還數什么?”國哥喃喃道,“不就十七個嗎……睡吧,大晚上怎么這么多事……”包工頭又踢了他一腳,卻也沒說什么了,閉上眼強迫自己睡著,似乎只要當這事是幻覺,那就能這么過去了。他做了一晚上噩夢,夢見有人在廚房里剁rou餡,不知道是什么rou,但他能肯定那些rou沒有處理好,血都沒有放干凈,血刺啦胡濺了一廚房。大刀砍在砧板上,聲音一下接著一下,在夢里都很清楚,就像在耳邊響起一般……這個比喻一出現在包工頭的腦海里,他越發覺得這個形容是正確的。他猛然睜開眼,一把菜刀便貼著鼻尖剁了下來,沾著血,碎rou屑濺在他的臉上,似乎還是溫熱的。他感覺不到他的身子,沒有手腳,也感覺不到呼吸時胸口的起伏……他只剩了一顆頭在砧板上,他死了……這念頭一起,他的呼吸也開始變得困難起來,他拼命仰頭呼吸著,可是死人是不能呼吸的,他呼吸不了……這種感覺太真實了,不像瀕死,反而更像一個死人的臆想。“啪!”“哎喲!誰打我呢?誰?”隊里一個工友的聲音響了起來,包工頭一瞬間感覺到了自己鮮活的肺,它還在盡責運轉著,但胸口的疼痛更加令人難以忽略。包工頭睜開眼,看見阿樂蹲在他的頭前方,低著頭看他,包工頭了然,剛才把人叫醒的那一巴掌肯定也是出自他手了。包工頭一把掀開工友還壓在他身上的重擔,坐起來大罵道:“晚上睡覺這么不老實還睡我邊上?孫國,你他媽不是睡我邊上的嗎?”正在刷牙的國哥一臉無辜地探進一顆頭來:“說什么呢,我一直睡在中間啊。”包工頭覺得自己太陽xue跳得和心臟一個頻率,腦子有些漲漲的,他遲疑地問道:“你說什么?”“我說,我是睡中間的,這么多人都給我作證呢。”國哥揮一下牙刷,周圍的工友都紛紛看著包工頭,仿佛在看一件很奇怪的東西。包工頭有些無措,他的目光投向了阿樂,阿樂蹲在那里,維持著看地面的姿勢。他又迅速反應過來,阿樂是個有些特殊的孩子,怎么會有所反應呢。包工頭有些失望地收斂了表情,打算讓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但,阿樂突然伸出了手指,在他臉上蹭了一下。“看。”這是阿樂第一次講話!但他手指上的東西蓋過了第一次聽見他講話的激動,包工頭一下嚇得面如土色。他的指尖上,蹭著一點紅色的液體。第二十七章周圍的工友都是同鄉跟他出來討生活的,這單生意的價錢都已經談好了,還有個小伙子等著這筆錢回去提親。如果只是他遇上這件事,那過去就算了,只要沒人出事,趕緊完工才是最重要的。包工頭壓下他的手,一言不發地站起來,從包里拿出洗漱用具到門外洗漱。包工頭還是如往常一樣監工,有時候也拿著錘子和他們一起干,只是話少了很多,旁人聊起來,他也是埋頭干活不搭腔。有人擠兌國哥,說他不該不承認沒和包工頭睡一塊,你看,傷了人家的心吧!周圍幾個哄堂大笑,包工頭鋸著木頭,似乎一句都沒聽見。下午六點歇了工,白天干了一天的工,大伙兒都一身汗,一個人起個頭要去池塘洗澡,其他人都應和。阿樂沒干活,安靜坐在門外一把竹椅上,就那么坐了一天,包工頭經過夜里的事不敢把他一個人落在這棟房子里,便把他也帶上了。其他人下了水,阿樂一個人坐在岸邊的柳樹底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包工頭搓著身上的漬泥,時不時看兩眼,別讓孩子掉水里給淹了,他直覺那孩子掉水里叫喚都不會叫喚的。突然他看見阿樂站起來了,仰頭看著那顆大柳樹,包工頭手里的動作停了下來,看他在干什么。阿樂直愣愣盯著頭頂迎風搖擺的柔軟枝條,突然相中了一個,伸出手把它折了下來。他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就重新蹲了下來,手里捏著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