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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尖得像是拿刀削出,濕紅的眼眶下兩道濃厚的黑影,臉上是風雪刮起的一層干皮,臉頰都陷下去,朱離嘆著氣,手指在他臉上輕輕拂過:“你怎么弄成這個樣子!”烏桑卻捉住他的手,手指在他手心里搓揉了一道,用力將他的手塞進懷里緊緊握著,人卻跪在地上,痛苦地弓起身子,額頭抵在朱離膝蓋上,他放不出悲聲,只在胸腔里發出一聲一聲沉痛的悶哼。朱離聽著那聲音,一瞬間也無措極了,只拿手在烏桑頸后一下一下順著,企圖能給予他一點安慰,烏桑真是瘦得太多了。他來北地已有了時日,從瀟灑從容的朱府公子淪落成苦役犯人,他的落魄凄慘模樣自己已經慣了,不想烏桑會哀痛至此,以致他想說一句自己不礙事,無妨,都無從出口。營房門前的熱鬧漸漸止了,悲傷與快樂一般會傳遞蔓延,一個先前還窮兇強硬如盜匪一般的人此時悲傷至失態如此,眾人心里惻然。午時已過,該是上工時候,眾人都散了,那官差往這邊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終究是轉身走了。良久,朱離覺著烏桑稍微平復一些,才將他拉起,烏桑手指顫抖著,往朱離臉邊湊了一下,朱離一時緊張地繃直了身子,強迫自己不動,卻見烏桑的手湊到他臉頰一側,卻又倏然收回,攥緊拳頭放在身側。朱離苦嘆了一聲:“很難看吧。”烏桑抬手,卻是狠狠一記耳光打在自己臉上,他恨地握拳砸在凍硬的地面上:“我真混賬,我為什么要離開你!”他不能細看朱離容顏,不能細查朱離形容處境,他光摸到朱離手心的繭子,就恨不能殺了自己。而況朱離襤褸的衣衫,朱離瘦削的身影,朱離臉頰上那一個大大的“囚”字……不只是流放,是黥面刺字,而后流放北地,罰做苦役!他行動迅速,朱離一時不查,只來得及握住了他的手,已在烏桑指節處見了血跡,黑瘦的臉頰上也腫起一只掌印,朱離拂過他臉上掌痕:“你確實混賬,當著我的面這樣作踐自己!”這人只想到自己形容凄慘時他會痛,卻不想自己看著他這般漠然冷肅一個人為自己哭倒在地上時有多難過,可是他生不起氣來,他只想傾盡所有溫柔勸慰他,安撫他。他從地上拉起烏桑:“我們每月都有半日假期,我從未歇過,這次破例,我今天下午不去上工,先帶你洗漱,你都要發臭了。”烏桑緊緊握著朱離的手,眼神只敢在朱離臉頰上掃視一眼,朱離察覺他的畏縮僵硬,將他的手拉起來,湊在自己臉頰邊那顆字上:“很丑吧。”他是七尺男兒,不必像閨閣女子一般在意自己容貌,但這么一顆大字橫在臉上,他怎會不介意。烏桑卻忽然緊緊將他擁在懷里,他覺出烏桑的顫抖,自己跟著他在他懷里顫抖。這一個字雖則毀了朱離容貌,可烏桑痛的不是朱離變丑,而是黥面之刑辱大于痛,烏桑不知朱離這樣一個風流人物,帶著這個丑惡傷疤,往后怎樣生活。他不愿朱離受半點委屈,是以和自己一起時他連重話都舍不得對朱離說,可這一個傷疤,足叫世人辱他輕他笑他,而自己就算拼上性命,也阻擋不了天下悠悠眾口。他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說:“不丑,我想陪你,也在臉上刺一個。”朱離一把推開了他:“你敢!”可是烏桑神色全然不是玩笑的模樣,他心里又痛又軟,嘆了口氣:“你就是個傻子!”可是還好他撿到了這個傻子,從前他和烏桑是小兒女的兩情繾綣與纏綿,現在他身無長物,孤身一人在此服苦役,想起烏桑,先時的柔情似水已沉入心里化成了自身的一部分,他每想到將來就必會想到烏桑,這人甚而是他的希望和支撐,是他心里一處堅韌的所在。只是那時他還憂心烏桑或許會不再來尋自己,沒想到他來了,還來得這樣快!他從前總為道義對錯奔波,可是此后他心里不只是那些虛無的道理,他還有烏桑。他怕烏桑糾葛與自己的處境悲怒不能自拔,先引開話題:“蒼霞山上事已了結了么?”烏桑并不對朱離隱瞞,和朱離攜手出了那邊營地,往朱離這邊走來:“領主不是生病,是中毒——我還在山上見到了靈琪!”“靈琪?”朱離顯然想不到靈琪還和蒼霞山上的人有關系,一時驚異。烏桑嘆了口氣:“這事說來話長,我能這么快來這里,也和此事有關!”他想到一事,總算有些振奮:“存之,我已離了蒼霞山,從此是自由身!”朱離啊了一聲:“當真?”當個殺手當真是太危險了,他過去兩次在烏桑任務得手后見到烏桑,對方都身負傷痕,疲于奔命,不和他好時只覺他本事非凡,眾人圍攻他還殺得出一條血路保得住性命,現在直覺后脊發涼,心驚rou跳。只是他目前自顧不暇,烏桑又是蒼霞山上長大的,蒼霞山養他一場,還有恩義,不比賣入富人家的丫頭,還能拿錢贖出來,他只能擱在心里不動聲色,好從長計議。誰想他能自己脫身出來,那真是最好也沒有,朱離喜上眉梢:“我只有三年刑罰,三年之期一到,也是自由之身!”烏桑沉著臉色看了他一眼,悶聲道:“我要帶你走!”朱離不欲此時爭辯,哼笑了一聲:“你連三年也等不得么?”“當然不是!”烏桑辯了一句:“十年,三十年我也等得。”話語到這份上反而不夠厚重,不能表達心里情感的萬分之一,烏桑不知怎么才能表明心跡,堵在朱離面前看著他:“不止三十年,多少時候我都能等,從此以后的一茶一飯,一衣一食我都想和你一起過。”江湖廝殺也好,耕種居家也好,開個商鋪做些生意都好,能和朱離一起過些柴米油鹽,瑣碎詳實的日子,都是他欽羨渴慕和向往的。這句不算情話的情話灌進朱離心坎里,他無言笑了一陣,才道:“好,反正我已家財散盡,從此一茶一飯,一衣一食都要自己動手了,正好你陪我,只是你不許反悔!”“我當然不會!我也才知金銀好處!”烏桑想到自己窮困窘迫有些訕訕:“我從前也沒存下錢財,及至離開蒼霞山,才覺手無余銀的難處,不過我還能掙,這趟便有人許我五千金!”兩人已尋到烏桑騎來的馬匹,查看從徐州帶來的東西:“我去了郊外的院子,這是夫人托我帶來的東西。”朱離惦著直覺沉甸甸一包東西,想起秦氏和朱諾,心緒微沉,但秦氏既然還能給自己張羅這些物事,可見身體無礙:“娘親和父親……”“那地方隱秘,無人攪擾,夫人身體硬朗,心緒開朗,只是你父親心緒消沉,神色萎靡,那邊還是祥伯理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