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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而有些毫無底氣的可憐,他又將那些刻薄的話都咽了回去:“我知道了,存之很好,我不負他。”靈琪長舒出一口氣來,但他很有分寸,絕不敢提道謝的話。事到如今他還有什么道謝的立場?當日朱離辦完逞州的事來倚歡樓看他,若不是他在言語間刺探,懷疑朱離留了在身上時走漏了消息,朱家這場禍事,只怕還不會來得這樣早!只是這話,他只怕再無機會和朱離當面說了。☆、相見難天氣反常,過了年節,反而比臘月更冷,落了場一尺厚的雪,山上有些樹枝羸弱,禁不住大雪欺壓,昨夜北風狂驟,今早枯枝斷了一層。烏桑臥聽殘風余威刮過松枝,好一陣才清醒過來,先伸手摸過床頭擺著的一把竹簡,閉眼數了一數,已夠七支,其中六支已刻滿劃痕,第七支上還未劃滿,他拿指腹慢慢數過,也已有了六道。他和朱離別離之后,已過了三月有余,這三月間兩人消息不通,他絲毫不知朱離境況,而他,山上忙碌時夜不成寐,兇險時性命難保,三月忽忽,若不是還有竹簡計數,他連日子都要過混淆。他答應領主協助青槐接位,便當真舍命陪了三月有余,如今內憂已解,外患不足慮,三上大勢已定,他已和青槐有了協議,今日便可辭別前任領主下山了。行囊簡陋,幾乎沒東西可以收拾,只將那一把竹簡并幾件換洗衣裳隨身帶著,拿了青槐許他的銀子,再并一柄長劍,便可出門了。大雪蓋野,四處一片白,眼睛沒個地方可落腳,烏桑繞過屋后一排松樹,踏雪前來,已有人在雪地里踩出兩串腳印,看那步履蹣跚沉重,也知是誰了。從前的二里地這三月間已減成了一里半不到,烏桑料知他們走不遠,便立在路口等著。不一時前面就轉過了領主和靈琪,雪地上兩團灰黑的影子像是滾過來的——靈琪不耐北方嚴寒,這一冬里三層外三層地裹著,原本頎長的身姿都被棉襖裹成了一個圓筒。領主身體每況愈下,沒了內力護體,出門時銀鼠皮外罩著著貂皮,往年壓箱底的衣裳都套在身上,只比靈琪還夸張。那兩人走近了,領主撐著靈琪站穩:“要走?”已看出此人去意。烏桑嗯了一聲:“已告知領主。”是告知了青槐。那人哦了一聲,“萬金交齊了?”“沒,領主要我下山尋藥,若能尋到,萬金便可抵消。”青槐才任領主,斷不會駁回前任領主的面子,但也不是不講情面。“呵!不錯,她真是個好孩子,又會做生意,又會做人情。只是太信你,不怕你就此跑了?”青槐松口放他下山是人情,但解藥難尋,料想他難尋到,萬金之數難抵,總還是要交在蒼霞山手里,而且:“他留了我一件要緊東西,要我要么拿藥來換,要么拿金子來換。”他身上沒有價值萬金之物,也沒有不能舍棄之物,那女人便扣下了朱離送他的那件掛墜。終究不敵萬金,但也夠拴地住他了。眼前人點了點頭:“不過以防萬一罷了。實則你是個好孩子,不會跑!”烏桑不禁抬頭看了他一眼,這位前任蒼霞山的領主比起三月前心境開闊了不少,但形容卻也憔悴的厲害,鬢上華發斑斑,臉頰青黃凹陷,一道疤痕毀了容貌,身子瘦得有些佝僂,不能和從前相比,但烏桑很少像此刻一般覺得他有幾分親近,抱拳道:“多謝!”他們這等人,唯利是圖,有險則避,與忠貞誠信等詞無關,故而得人相信實在不易。若是從前,他不知自己會不會跑,但現在,現在一想到朱離,他就不會背信而逃了。他想靠近朱離一些,不止是距離近一些,還有行事近一些,品行近一些,縱使萬分艱難,也覺值得。是從朱離勸他回蒼霞山那晚開始的么?他也記不清了,只記得那時看著朱離如困獸般在地上轉圈,他便萬分慚愧難受,他想,怎么能讓他一人背負道義前行呢!“解藥……你有分寸,去吧。”那人已扶著靈琪的手臂走了兩步,又問靈琪:“你要送行么?”靈琪頓住腳步想了一陣,終于還是搖了搖頭:“不用,我扶您回去,外面太冷了。”烏桑看著那兩個人影進了不遠處的屋子,才抬腳下山。徐州,徐州,闊別三月之久的徐州。南方無雪,卻連綿陰雨,細風裹著雨點,如凌遲的刀般刮著人的骨rou,腳冷的失去了直覺,手抖得牽不住馬韁,不過申時末,愁云慘雨便遮住了天光,四處燈燭漸起,夜行人都住了店,路上十分空曠,馬蹄聲響地震天。這般晝夜不息,趕到徐州時天色方明,殘冬難得的晴日,太陽懶得像個掛在天邊的柿子,街上行人稀少。三月太久,烏桑近鄉情怯,怕自己風霜滿面驚了朱離,先尋家客棧洗漱一番,換了干凈衣衫,才來尋朱離。他想,只與朱離說幾句話兒,就去倚歡樓尋藥,絕不貪歡延誤。徐州地貴如金,朱家卻獨門獨院占了一條街的大半,極其好找,烏桑打馬前去時還想著朱家如今光景——他在山上消息不通,不知朝堂斗爭如何,朱家究竟怎樣了。尋常百姓不能妄議朝政,他也匆忙趕路不及打聽,只想見了朱離親自聽他說,他邊想邊走,不過片刻功夫已到,打眼卻見朱家宅邸毅然,烏桑見心頭不禁一寬,三月過去,那案子料想已經結了,朱府如此,看來朱離是無恙了!烏桑往門前走了幾步,只見整條街上行人頻乃,朱府門前車馬不絕,還有攤販叫賣,往來人人臉上揚著喜色,比往前還熱鬧幾分,說不清道不明地,忽然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他不顧行人,提氣疾行,兩步徑直掠到朱門跟前。門子見有人飛馳而至,驚得呼啦一聲全站起來,圍上來喝問:“什么人?干什么的?”烏桑來往朱府幾次,只在官府守衛監視朱府時喬裝從正門進過一次,未見門子這樣刁蠻,不慣應付,而況此時他心里惶急,更不會想到豪門大戶的門子也需要打點,只是報出名姓來:“朱存之可在?”那群門子聽見,先是愣了一陣,才放聲大笑起來:“你是哪世里的人?還來這里尋朱存之?朱家因罪抄家,人早不在了!”烏桑一顆心像是懸在崖邊,門子這幾句話徑直剪斷了那根維系重量的繩子,他的心直往萬丈深淵里跌下去,一直落,一直落,怎么也落不到底。門子不好說話,他自走了出去,這時已到晌午,天氣稍微暖和,街上行人多了起來,烏桑知覺全失,唯有腹中饑餓,他坐在路邊要了吃了,直到guntang的食物灌進喉嚨里,他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