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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轉出浴桶等物,烏桑解去衣衫,取下朱離所贈掛墜,在手里摩挲了一陣,又送在唇邊輕輕一吻,才放在一邊。而后從身上摸出一支竹簡,細細數過上面劃痕,已是一十四日,他捏著竹簡垂肩站了一陣,將竹簡也放在一邊,才去洗浴。與朱離別離已是一十四日,他一日一日挨著,每晨醒來都覺已過去十數日,掐指一算卻又才將過一日,怕日子數亂,索性每日睡前在竹簡上刻上一道痕跡。而后再去拜見領主,人還沒醒,烏桑便立在門外等候,不知過了多久,天色都黯了下來,才見門扉輕動,一個人端著水盆手巾走了出來,轉身看見烏桑,僵了一下。烏桑雖沒問出聲,但眉頭卻攢的死緊——他雖只見過靈琪一次,但靈琪本就風姿清冷俊麗,又和朱離牽扯不清,他自然記得住。這人比在倚歡樓里時更清減了些,不飾妝容,只在眉心點了一朵紅花,著一身青黑的粗布袍子,沒了倚歡樓里的酒色之氣,暮色里看去有幾分孤清冷寂。烏桑看著他,見他愣怔過后點了點頭算是招呼,便端著水盆毛巾走了,屋里點起燈燭來,烏桑輕扣門扉,伺候的人點了點頭讓進了他,便退了出去。屋里一陣濃郁的藥味,烏桑眉頭輕蹙,這里間還夾著一絲血腥味,他干這一行當日久,對血腥味實在敏感。這屋子左右兩間連通的耳房,屋里沒人,烏桑徑直進了左邊耳房,床榻上擁被的人正揉著眉心,聽見腳步聲才抬起頭來,斜著嘴角笑了一聲:“是你!”烏桑行禮:“屬下來遲了。”只聽得窸窣聲,烏桑低頭跪著,好一陣兒才聽那人說:“起來,坐!”烏桑這才站起來,并沒坐,只看見那人已穿戴齊整,一肘支著被褥歪在床榻之上問他:“你回來,是山下的事已料理妥了?”烏桑不想他問地這么和氣,不由一怔,低了頭如實說道:“并未。屬下不知領主病情,來遲了。”那人并沒說話,烏桑聽到一陣衣袂窸窣,不由抬頭,那人正撐著床沿要站起來,大概身上無力,掙了幾下竟沒能起來。烏桑一步過去扶住他,直覺他手臂上骨頭硌人,露出的手腕上幾道割痕,一道極新,燈影里見他臉頰上顏色青黃,那道從顴骨到下巴的傷痕有些浮腫,顯得猙獰而可憐,眼前的人與往常相差太大,烏桑連都說不出來。他剛上山時領主才而立出頭,練武之人,就算神色沉郁,精氣神還在,這個人生的高挑,長方臉龐上五官細看平常,放在一起卻又十分周正妥帖,若沒有臉上那道傷疤,算得上姿容風度絕佳。他不怒時形容平和,怒時反而含笑,一雙陰沉的眸子陪著唇角的一點笑,烏桑小時候每看到他這模樣,都會在想象中給他他唇角填上幾縷血跡,是咬斷別人脖頸后留下來的,他那時候怕他。如今這人卻形銷骨立,面容憔悴。比這更嚴重的,是他現在竟連站立都不能自如。烏桑還記得那時他指點他們功夫,談笑之間一柄木簪能刺穿五十步外兩株手臂粗的楊樹,他們那時候欽羨不已。身邊的人嗤笑了一聲,烏桑才回過神來,只聽他說:“晚上嚴重,白日無妨,還能走出二里地。”“二里地”才是多少!“往后只會更加不如,昏睡漸長,清醒漸少,四肢僵直,渾身無力,五臟漸衰,要割腕放血,才會好受些……”他看著窗外昏黑的天色出神:“其實就是臥床不起,不能自理,流血耗神,消磨而死。”烏桑聽著這話喪氣如此,懊惱憤恨,還有十分的不解困惑。蒼霞山規模不小,與江湖各派往來生意半點差錯不得,這領主雖不是朝堂上一呼百應的權臣,卻也掌著一門之事,固然中毒消磨蹉跎意志,可何能叫人消沉如斯!就在這時身旁的人冷笑了一聲:“極屈辱的死法!”只這一聲還有往日威而不怒臨危不變的神采,卻似乎還慘雜了些別的什么,烏桑心里并不好受,徑直問:“誰下的黑手?”這等慢慢消磨之法,比一劍取人性命更叫人難受,他不知為何竟在領主的話語里聽不出半點怒氣,再想到青槐言行,他心里更加疑惑:“蒼霞山上竟沒人能得解藥?”望著窗外出神的人這才轉回神思,看了烏桑一陣,才自顧哼笑了一聲:“你還不錯!”他意欲往回走,烏桑扶他到床榻上躺著,他閉目養神,烏桑只在一側伺候,過了一陣他嘆一聲:“你不恨我?”烏桑不覺抬頭,卻見那人閉目養神,臉上并沒別的神色,他頓了一下,還是如實說:“從前恨。”頭頂目光陡然凌厲,烏桑不禁語塞,但他頓了一下又道:“你逼我不見朱離時也恨。”那人反倒又闔上了雙眸,連那攝人的氣息都收斂了。這些話平時斷然不敢說。那時他一鞭下去問一句,鞭鞭落在同一個位置,自己的鮮血濺起來落在自己身上,一鞭下去他總會倒在地上,卻還要站起來才落下一鞭,他以為必死無疑。但他那時也沒想過松口,至今背上有兩道凸起來的傷痕。這人卻究竟也沒打死他。床榻上的人哼了一聲,“你能來,也不錯了。”烏桑素無爭心,他若是死,他正可得自由,他正在山外被別人絆住腳,就算不來,別人也無暇顧他,單只一個青槐——青槐對烏桑下不去殺手!“存之勸我。”他并不隱瞞:“領主教養之恩,不能不報。”床榻上的人像聽了個不好笑的笑話一般嗤了一聲,及其不屑一顧:“我不施恩于人。”青槐平日作起妖來不可一世,也拿“教養”二字報他,不知幸與不幸。這才是常態,蒼霞山上的人極少言恩義。床榻之上的人卻又漫無邊際問了一句:“這蒼霞山領主之位,你可想要?”“不想。”他已拿這話答過青槐,現在說來更覺堅定:“屬下難堪大任。”且他想和朱離一起,這蒼霞山并不是一輩子的歸宿,他需一步一步穩穩地走出來,走近朱離。“你會謝我沒選中你!”不過試探,床榻上的人聽聞答案也不惱,倒認真問了一句:“青槐執掌蒼霞山,你可服?”他又補了一句做注解:“我縱無藥能救,也不溫順等死,哼,活不能,死卻由著我!”他若去了,蒼霞山必然要有人當家作主。“屬下無異議,但蒼霞山財力雄厚,尋一丸解藥不是難事。領主不該輕易言死!”床榻上的人含威含笑地看了他一眼:“若要我死,誰會用尋常□□?”他支起身子來:“有人為叫我死,不惜以身侍毒,怎會留下解藥?!”以身侍毒?烏桑不知怎么一下子想到靈琪身上,有些毒氣聚攏,會匯與眉心一點,靈琪眉心那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