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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久希望自己記得藺先生的好,記得是因為藺先生才有了這張藍色的回執,這兩樣東西之于他自己都一樣重要。藍色的回執上寫明,初賽在十天后開始。初賽規則比較寬松,基本上是用來剔除基礎水平就不過關的、重在參與型試水選手。而且高校組和業余組是分開比賽的,對他來說就更沒有懸念了。郁久今年二十六了。青音賽的成人組,年齡限制也就是二十七歲。如果他不能在這一屆比賽拿到好名次,嶄露頭角,那這輩子都會失去在舞臺上正式演奏的機會。但他有信心,因為他是郁久。盡管家中遭難,荒廢了三年,但那之后他虔誠地面對鋼琴,一天都沒有斷過練習,至今已經十二年了。這一次,如果能在決賽上有名次,金燕老師是不是會愿意再看他一眼,和他說說話呢?郁久出神的想了一會兒,身后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回頭,看見小妹進來,朝他比劃了個你在做什么的手勢。郁久朝她笑笑,把小紅本和回執塞回自己的包里,摸摸小妹的頭往外走。“是不是佳佳姐讓你來喊我的?”小妹點點頭。“我這就出去?!?/br>小妹是咖啡廳的員工,主要管水房燒水和一部分清潔工作。她是個小啞巴,不能跟客人交流,本來成叔不想要她的,但架不住看她可憐,就收拾了個閣樓給她住。這樣她燒水、打掃、看店,也算對得起一份工資。徐佳佳見他出來,招招手:“等會兒店長可能要來,你去鋼琴那邊坐著,別讓他看到你不在?!?/br>郁久領情地點點頭。徐佳佳左右看看:“等會兒,你來……我剛看到你從豪車上下來。怎么回事兒,之前去哪兒了?”郁久剛要說話,徐佳佳突然瞪圓了眼睛:“等等!你不會真跟那個西裝帥哥搞一起了吧?!”搞一起不能準確描述他們的關系,郁久小聲糾正:“我們結婚了,剛剛領的證?!?/br>徐佳佳手里的抹布掉了。郁久回到鋼琴前,腦子里總想著藺從安之前摸上他腦袋的大手。一不留神彈錯了兩個音,郁久趕緊糾正態度認真彈琴。不管怎么樣,接下來最重要的事,就是準備比賽了。第十二章晚上九點不到,客人全都走了,徐佳佳他們已經在對賬和打掃。郁久才開始自己一天的練習。肖邦的,技巧艱深,手臂跑動幅度大,是一首氣勢恢宏的高難度練習曲。也是郁久在家里出事前,沒來得及練好的一首曲子。他還記得自己在金燕老師的琴房里,嘟著嘴把冬風彈得亂七八糟,被老師罵:“你這是冬風嗎根本是妖風吧!”越被罵越抵觸,郁久那時候練這首每天都像在砸琴,還為它哭過,賭氣說不想彈琴了……誰都有厭學的時候,只是他自己的厭學,代價來的太大了而已。小妹每天早上起得很早,睡得也早,店一關門就上樓了。郁久還在下面練琴,不厭其煩地一遍一遍。他一般要練到夜里兩點,出去正好有一趟夜班公交回家。如果碰上第二天他休息,那就是在店里通宵的日子。郁久買不起高質量的鋼琴,在老家也是借用的縣禮堂的。所以他很珍惜現在的工作,盡管碰不到心愛的施坦威,但手上的鋼琴也是小二十萬起跳了。他很珍惜練習時間。那是他唯一可以做的努力。藺從安今天剛領了證,讓助理放大了裱起來,晚上特地回了一趟老宅送過去。藺父氣得夠嗆,摔了家里的古董觀音。藺母又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這次動靜比上次更大,因為經過神圣法律的加持,他們能做的事更少了。這也預示著藺從安這個兒子,正在一步步徹底脫離他們的控制。藺從安回到市中心時,心情不錯,看看時間已經很晚,想要約郁久出來吃個宵夜。電話通了,但沒人接。開車的不是聒噪的小田,是另一個沉穩的司機,問藺從安去哪兒。藺從安想了想,覺得這個點郁久應該回家了,就報了城中村的地址,打算直接去郁久家接人。到時候去哪兒吃宵夜可以再商量。冷空氣來襲,半夜刮起了北風,明顯感覺到了秋意。車一路開到郁久家那個小破城中村外圍,里頭的路很窄,車進不去,藺從安只好下車,按地址徒步找起了郁久家。頭上開始飄起雨點,他沖進了樓道。破舊的筒子樓,滿是即將被拆遷的味道,藺從安覺得這里逼仄得難受。一樓始終有股霉味,再往上走,總有些沒素質的人家把漏水的垃圾袋放到門邊上,水果和飯菜腐爛的味道一陣陣襲來,藺從安簡直要窒息了。上到六樓,他整個人散發著別惹我的氣息。確認了郁久的門牌號,他敲了三遍,卻沒有人應門。藺從安茫然地站在原地,電話依然打不通。他這才意識到郁久可能是真的沒回家。這么晚了,他能去哪兒呢?煩躁被擔憂取代,還沒等他想好要怎么找人,郁久家對面的門突然開了。“你是……找小郁的?”人影背光,藺從安看不清長相,但聽聲音和身形,是個年邁的奶奶。藺從安緩了臉色,有禮地問:“是的奶奶,你知道他哪兒去了嗎?”劉奶奶瞇眼看清了眼前小伙兒的長相,聲音一下子熱情起來:“多俊的小伙兒啊,長得真高!是小郁的朋友嗎?真是的,他自己就俊,還交個這么俊的朋友!”藺從安:“…………“他裝作沒聽見:“奶奶知道他去哪兒了嗎?”“噢噢,他在單位練琴呢吧!他回來蠻晚的,有時候一晚上都不回來呢!小孩子家家的,也是真苦啊……”劉奶奶唏噓道。藺從安頓了一下。他心中涌出久違的酸澀,拒絕了劉奶奶進屋吃黃瓜的邀請,匆匆下樓,讓司機往咖啡廳開去。雨漸漸大了,雨刷器的頻率也被開到最快。這一場雨又大又急,沖刷著大地。車開到咖啡廳只用了一刻鐘,他從車里拿了把黑色大傘,光潔的皮鞋一腳踏進了已經汪起來的水洼里。走了十多米,就看見了咖啡廳透出的昏暗光線。藺從安舉著傘站在玻璃門外。漂亮纖細的青年正坐在鋼琴前大幅度地彈奏著氣勢磅礴的樂曲,他頭上的揪揪隨著身體的前傾后仰一顫一顫,袖子挽起,手臂拉出好看的肌rou線條。輕、重、緩、急,節奏與旋律交織,譜寫出一曲動人心魄的樂章。郁久在屬于他的舞臺上,沒有了平日里的迷糊和茫然。頭頂投下的一束光,就像上帝賜給他的光環。這一刻,他就像神。藺從安無法形容這一瞬間他感受到的震撼。他太小看郁久了。雨聲還在耳邊炸響,藺從安等郁久一遍彈完,活動手指的時候,推門進去了。深夜里,門上的迎客鈴響,郁久聽得一清二楚。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