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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眼、探花, 區區一個康柏如何能入得了他的眼。 康柏在隗都侯缺了這么多年,早就被上位者忘了個干凈。 年頭上, 也就是荊望上北境不久, 太子曾修書一封道自己在外有幸結交了幾名文人墨客,欲觍顏向隗文帝求些個官職。 按例,東宮太子當設太子詹事府,以統眾務;又置左右二春坊, 以領諸局;按照規矩,光是洗馬一職就可設一十六人。 可如今的太子李瑊冊封時日尚短,歷來不爭不搶、為人低調,在去年被隗文帝大張旗鼓送去江南之前,瞧著一直是個不得寵的。 除了太子詹事府內日常照顧飲食起居的,左右二春坊內諸多太子屬官的職位一直虛待。 是以這次他難得開口向隗文帝求點什么,又不過是從五品太子洗馬或是更低的職位,隗文帝也懶得細瞧,大筆一揮便是允了。 而康柏的名字,就夾在當中。 “你——”隗文帝瞇著眼睛朝康柏的方向瞧了半晌,還是對這個跪在殿前的文弱書生沒半點印象,“就是之前太子向我求官位那一批人里面的?” “回圣上。”康柏恭恭敬敬地垂著頭,“正是微臣。” 隗文帝點點頭,言辭平淡,“讀過書?” “是。”康柏還是垂著頭,教人看不見表情,“微臣是文帝四十六年進士及第。” “是嗎?朕年紀大了,幾年前的事兒居然都記不住了。”隗文帝的語氣還是淡淡的,沒有什么情緒,“你既然是讀過書的,太子也為你求了官職,怎么不好好留在太子身邊侍奉?” “太子此次著臣回宮,有要事向圣上稟報。”康柏從袖袋中摸出一本書冊,垂首間恭恭敬敬雙手奉上。 隗文帝瞇縫著眼睛掃了一眼,揮了揮手著身邊的太監取來。 太監取來書冊后細細檢查一番遞到隗文帝手上,隗文帝接了,信手翻看著。 “這東西——”他隨意地掃過兩眼,便覺出異樣,“朕好像看過了……” 殿上眾人的眼神瞬間帶了些狐疑,包括齊鉞和康柏自己。 康柏一直垂著頭,直到現在才終于抬眸看了眼一旁的齊鉞,二人交換了眼神,眉間皆是緊蹙。 “圣上往后看。”康柏試探道:“興許些不同。” 隗文帝這才耐著性子看下去,方才發現,與齊鉞遞上的賬冊相比,眼前這本明顯更為相識準確,連掂在手里的分量都要重出許多。 他繼續向后翻看,便果真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你是說——”隗文帝還在同康柏說話,語氣卻漸漸冷了下去,“此前尤敬之在戶部貪墨的贓款在賬面上看是流進了鳳鳴閣用以玩樂揮霍,實際上這銀子在鳳鳴閣內走一遭后都又去了隗都城的南郊?” 康柏頓首,沉聲答“是”。 隗明有祖制,當朝為官不可經商;但通過親眷裙帶置辦產業,好教貪墨來的銀兩有個合理的去處,倒騰幾手變成干凈的銀子,也算不得什么驚天的秘密。 之前林詩懿謄抄的賬冊上就已經能清清楚楚地瞧出來,尤敬之和鳳鳴閣就是那樣的關系。 這事兒本不難看出,齊鉞堅持要查抄鳳鳴閣,是因為不信就憑一個尤敬之可以只手遮天。 且不論前有除夕夜不明的彎刀客和他身中奇毒的事情,單就從他聽荊望提起過天字零號房的事情,就可以篤定尤敬之不過是幕后黑手馬前的小卒。 他與林詩懿費力籌謀要從鳳鳴閣中找處線索,卻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不曾想今天會在消失已久的康柏口中敘上前文。 從在康柏暫居的小屋中查到本來已經消失無蹤的毒米,到林詩懿收到的十二字匿名書信是康柏的手筆,再到久查無果的毒米案線索竟然埋在康柏寄予荊望的私信中。 一直到現在,連斷掉的線索都能被康柏再次接上…… 隗都城外、南郊。 這樣的關鍵詞意味著什么再明顯不過。 南郊十里,楓山別院,黃曲秘辛,隱沒山林。 “朕說過了——”隗文帝嘆氣間揉了揉酸痛的頸子,“此案已結,朕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對你今日的忤逆不予追究,下去罷。” “圣上適才的吩咐臣在殿外聽見了。”康柏重新垂下腦袋,仍舊是瞧著自己膝蓋前尺寸見方的地方,“可太子吩咐臣來面圣道明真相的時候,圣上還不曾下旨。” “所以——”隗文帝睥睨著康柏,“你身為二春坊太子屬管,眼中只要有太子,不需要有朕這個皇帝了——” 他咬著牙,“對嗎?” “臣惶恐!”康柏以首觸地,“臣為太子近臣,自當完成太子交代的任務,可臣從未想過要忤逆皇命。然臣今日入殿,瞧見楓山別院的主人赫然在殿前,臣不得不言明。” 康柏禮數周全,謙卑至極,言語間卻是不卑不亢。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謹遵皇命是臣子的職責,直言勸諫亦是臣子的本分。” “直言勸諫?楓山別院的主人?呵——”隗文帝冷笑一聲,指了指人群中的戶部侍郎,“你來告訴他,楓山別院的主人是誰。” 戶部侍郎哪里能料到這么緊要的時刻自己會被點了大名,愣了半晌才顫顫巍巍地上前答話。 “楓山別院是之前上一任相國大人的私宅。前任相國大人因貪腐入獄,后在獄中自盡;其家產盡數罰沒,變賣后充入國庫,多用作北境軍軍餉。只楓山別院雖景致宜人,卻地處罕僻,在山中出過猛獸傷人的事件后便更加鮮有人踏足,是以楓山別院一直沒有尋到買家,至今仍只能算是戶部的產業。” “戶部的產業,多年間無人問津,便說是他尤敬之的私產也不過分罷?” 康柏仍是跪伏在地,微微抬頭,看了眼剛才長篇大論的戶部侍郎,似乎對對方的答案并不意外,言語依舊很冷靜。 “楓山別院的位子本就偏僻,當初建時只怕是瞧上了那滿山紅楓景致,可是這些年荒廢下來,愈發隱沒于莽臻層林之間,它變賣不出的原因倒成了有心人藏匿罪證的好地方。尤敬之借花獻佛——” 他再朝著隗文帝的方向重重叩首。 “臣食朝廷俸祿,便不能瞧著這尊‘大佛’還安然地站在大殿之上!” 隗文帝在龍椅中坐直,他盯著康柏,分明很用力,眼神卻再也不見當年的凌厲,“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太子的意思?” “臣早前也在戶部供職,無意中撞見了其中貓膩;后來得太子賞識,進而被圣上封為太子洗馬,太子心系北境,既然他信任臣,著臣細查,臣就不敢不盡心。” 康柏直起身,今天在殿上第一次對上了隗文帝的眼神。 “幸而臣不辱使命,查及始末,那臣就不敢對圣上有所保留。” “好、好。”隗文帝無力地牽了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