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糕點方出了第一屜,是棗泥梅花糕,新雇的伙計們里外忙活著,手腳勤快的一個飛快地裝了碟送到桌上。桌邊坐了三人,并坐的兩個正是這店的主人,沈寄望與張卓然。對面的那個公子,著一身暗青長袍,戴一只半舊蓮紋紫金冠,卻是掩不住周身清貴,這高虹鎮的人都認識,尊呼一聲“葉員外”。葉紹卿將茶盞重重一擱,嘆道,“你們說如何是好?”“大清早的讓不讓人做生意了?”沈寄望捏起梅花糕往嘴里塞,“怎么對他好?你便事事依著他,他喜歡的都買來送他,他想做的都去陪他……”“可景儀也總不說喜歡什么……”葉紹卿無奈道。沈寄望一邊吃東西一邊說話,是以糕點碎屑都往身上落,他倒還發覺了,便將身子往前一傾,那些個碎屑便都往桌上落。一邊張卓然看不下去,取了桌布抹了。片刻后,又落了一桌。張卓然便將手托在沈寄望下巴那給他接著,低頭看賬,似乎毫不在意兩人在說些什么。葉紹卿卻是一愣。張卓然素來有潔癖,別人飲過的杯盞,碰過的吃食,他都一律不會接近的,如今竟給沈寄望收起糕點碎渣來,當真是看傻了葉紹卿。“哎呀,掉了一塊。”沈寄望說了半天,那梅花的一瓣落進張卓然掌中。“可不能浪費了,怪可惜的。”沈寄望說著,低頭將臉埋進張卓然手心,竟然就這么用嘴去叼那碎塊了。“……卓然?”葉紹卿往后坐了坐,點點張卓然的賬本。張卓然抬頭看他一眼,似乎是回過神來,看向沈寄望,蹙眉道,“吃沒吃相,嘴上沾了。”便用拇指給沈寄望揩了揩嘴角。葉紹卿正襟端坐,久久不能言語。“打擾了……告……告辭……”與安寧買了剛出鍋的餛飩與現炸的麻球,葉紹卿快步往家門趕。宋景儀有晨起練劍的習慣,此刻回去正好能與練畢的他一道用早飯。宋景儀歸來一年有余,葉紹卿自然是想彌補早先干的那些混賬事的。葉紹卿生來便是風流多情的性子,只要是一眼上的歡喜,他對旁人好,都是不假思索的。因而也常是無心撥了有心弦,多生許多孽緣來。他對人的好不經思量,便十分容易,但要是真對上心儀之人,偏就多了許多計較揣測,生怕做得有失偏頗,于是束手束腳,越發艱難起來。比方說對著宋景儀。從前他心思尚未清明之時,那些親昵關切之舉,倒是信手拈來的。如今衷情相訴,反倒是不及那情竇初開的小兒,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因是兩人之間這十數年,他欠宋景儀的,又如何能一朝一夕清算。偏偏宋景儀又是十句話憋了九句半在心里頭的脾性,這可真是愁煞他葉紹卿了。方才看見沈寄望與張卓然之間這般相處,葉紹卿方覺自己庸人自擾了。宋景儀喜歡什么,他不就喜歡自己么。“老爺,宋公子方才練劍練了半道暈過去了!”丫鬟迎上來急道,“先下說腹痛,大夫剛到呢……”葉紹卿才進門便被劈頭砸了這一席話,愣了片刻推開丫鬟往后院跑。“景儀!”“……紹卿。”宋景儀壓著小腹,確是鉗著大夫的手腕,蹙眉望來。“這……總讓在下先為公子把脈……”大夫十分為難。葉紹卿看向宋景儀放在腹上的手,微微一怔,臉上閃過驚惶,把屋內丫鬟都遣了出去,將剛跑到的安寧拉進來,轉身將門關上。“我哥的人,信得過。”葉紹卿走到床邊,將宋景儀手握住,宋景儀想了想,松開了大夫。“好好診。”葉紹卿眉間冷肅,坐了下來。大夫是個懂得察言觀色之人,心中有了輕重,低頭慎重診脈。“宋公子舞劍運功,是以動了胎氣,所幸停得及時,無大礙,吃幾貼安胎藥靜養便可。”葉紹卿差點跳起來,“安胎咳,安,安寧,隨大夫去取藥。”“景儀,我們又要有孩兒了!”待大夫與安寧退了出去,葉紹卿喜不自勝,咧嘴笑道,“回兒要有弟妹了!”他說完,才發現宋景儀細細盯著自己,面上看不出喜憂,只是眸中頗有幾分審度。葉紹卿笑容僵在嘴角,試探道,“景儀,你不高興?”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擰起眉毛,“你……你該不會是不想要……”宋景儀嘴角淺淺一牽,低聲道,“我只是回想,你得知回兒在我腹中時,模樣是大不一樣的。”葉紹卿恍然大悟,繼而心中一緊。當年他以為葉銘修戰死,宋景儀身懷他骨rou重傷臨盆,于他來說當真是五雷轟頂一般。“你不該留它!”他說出那句話時,雖非本意如此,落入宋景儀耳中,該是何等傷人。宋景儀拉住葉紹卿袖子,將他扯回床邊,笑意更深了些,“你方才為何覺得我不想留?”葉紹卿支吾道,“我見你面上并不十分歡喜,以為你……”“以為我心存怨恨,并不甘心與你共處這世外桃源,享這靜日清歡?”宋景儀接過話去,眉間淡淡諷笑。葉紹卿聽他這話,面上燒燙起來,“你……”“葉二少如今真是越發活回去了,心事于你我二人之間,倒跑去兩條街外與那第三四人說去了。”宋景儀見他臉紅,得了趣味般不輕易放過。“你如何知道的?”“卓然。”“好個張贊!”葉紹卿嘖了一聲,微微氣惱,“你二人怎么老背著我互通消息。”“別瞎晃了,陪我坐會吧。”葉紹卿安靜下來,見宋景儀還虛按著小腹,“可還痛?”宋景儀搖搖頭,將手移開,葉紹卿見得了契機,再自然不過地伸手接上,覆在宋景儀方才手放的地方。宋景儀低頭看他的手背,似笑非笑。二人心里皆是明白,懷央回時,葉紹卿隔著肚皮只摸過孩子一次,還是在孩子即將出世時。“紹卿,你可還怨他?”葉紹卿自然明白宋景儀問的是誰。當年也是因為孩子,那人連他身邊摯友都殺。宋景儀再度有孕,二人不免又想起王居安來。葉紹卿仔細想了想,嘆道,“我不知。”宋景儀抬頭看了他一眼。葉紹卿輕撫他小腹,神色間幾分茫然,“大抵是因為許久都不曾想起他了,說不上怨與不怨吧。”宋景儀用掌心貼住他手背,“那便夠了。”“若是當年我未歸,我或許便也會如此,不再想起你,權當是荒唐一夢。”宋景儀伸出兩指,將葉紹卿微斜的頭冠正了正,“如今我得了你,你倒是想想,一人得了肖想十數年的東西,如何還會怨恨那東西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