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25
對他而言,太陽底下無新事,即使坐在放鶴閣里閉門不出,有些議論照舊能傳入他的耳里。亂雪說的著火處,是玉氏的祠堂。那日玉逄受傷,只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導火索。玉中源曾找過秦道元討要說法,卻被他拒之門外,玉秦兩家就此徹底翻臉。幾日后,漁陽山山門被砸。再隔幾日,數(shù)隊外出尋找應(yīng)宜聲的玉家子弟遭襲,所有的佩劍被毀。玉逸率一干弟子強闖漁陽山門討要說法,卻遭了那秦道元的暗算,數(shù)名弟子被拘押,玉逸好容易才逃出包圍圈,而兩天之后,秦家把人送回,所有的弟子卻都被銷去了金丹,打成了廢人。再然后就是三日前的sao亂。玉氏的祠堂險些被一個潛入的秦氏弟子焚毀。這導致玉氏本該在兩日前舉辦的煙火節(jié)延宕到了今天。即使是在喜慶的節(jié)氣里,玉家也彌漫著一股濃烈的火藥氣息。爭斗和矛盾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升級,江循絲毫不懷疑,早有一天,秦道元會傾全派之力攻打玉氏。而這場針對玉氏的瘋狂報復,究竟想要針對的是誰,江循心知肚明。或者說,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玉氏向來袒護自己人,上到玉中源,下到玉家各弟子,均是如此。但問題是,玉氏的弟子對自己毫無感情,甚至以前還將自己當作世仇之子對待,他們同玉邈沒有血緣,也根本不可能毫無芥蒂地為自己這么一個眾人口中所稱的“妖邪”鞠躬盡瘁。思及此,江循淺笑,又喂了自己一口酒。亂雪巴巴兒地盯著江循看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哪里不對,伸手抓了抓江循的胸口衣服:“公子,新衣服?!?/br>江循身上沒穿往日那件琉璃白的衣裳,一件普通的玄色衣裳,越發(fā)襯得他的醉眼里波光泛泛。他扯了扯松松垮垮的領(lǐng)口,笑道:“喝酒呢。玉九那身太不耐臟?!?/br>亂雪見江循幾乎開到胸口的前襟,忍不住伸手想把它攏攏好,江循就這么笑瞇瞇地看著亂雪,突然開口道:“亂雪,我們玩?zhèn)€游戲吧?”亂雪抬起眼,琥珀色的眸光在月光下有一種別樣的柔和與溫柔:“公子,想玩什么?”江循從懷里取出一條絳帶,唇角輕挑:“捉迷藏。就像我們小時候玩的那種,你來找我,只要找到我,就算我輸?!?/br>亂雪還是個小孩兒心性,一聽有游戲眼睛就止不住地放光:“那公子不許耍賴?!?/br>江循跪坐起身,雙手持帶,蒙上了亂雪的眼睛:“當然,老規(guī)矩了,誰都不準動用靈力,地點限定在放鶴閣里。來,我給你圍上?!?/br>亂雪的雙眼被蒙上的一瞬,有點奇怪地皺皺眉,抬起手拂過了江循的臉頰,江循往后躲了一下,聲音里還帶著笑:“干什么干什么,怪癢的?!?/br>聽到了江循的笑音,亂雪才松了一口氣,但他還是納悶地提出了疑問:“公子,你很奇怪。我還以為,你有心事,很難過。”江循僵硬地努力把一個微笑夸大:“……我是挺難過的,多少天都看不到小秋了,你不難過???你……”一句話尚未說完,江循就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亂雪雙膝跪地,雙眼即使被蒙緊,也能想象到在那絳帶后晃動著的澄凈的光芒:“公子,不難過。公子,有亂雪。”江循愣了愣,旋即用力把亂雪扣入了懷里,勒得他肩膀的骨節(jié)一陣劈啪作響。江循眼中朦朧的酒意已經(jīng)全數(shù)消失。……抱歉,亂雪,我不能帶你走。江循清楚,才能夠晚春茶會那日開始,自己便成了眾矢之的。秦家把秦牧之死算在了自己身上,不可能不找自己復仇,這些日子折騰下來,魔道也不可能不聽到風聲。江循太清楚,自己之于魔道,是怎樣一塊人人得而誅之的香餑餑。他再在玉家逗留,便是要拖著玉家和自己一起死。他若要離開玉家,一人在外,憑著身上的三片神魂,倒是可以自保,但是亂雪呢?亂雪靈力不足,跟著自己出去太危險,所以,待在相對來說比較安全的地方,對他最好。這輩子,江循一個重要的人都不想失去,他要終止這個輪回,只有盡快找到應(yīng)宜聲,自證身份。而且,吞天之象隨時都會復活,在這當口,玉秦兩家卻為著自己爭斗不休,如果自己這個病原體不盡早離開,那么,仙派分裂,諸家自危,哪還有心思抵御外敵?給玉邈的信,江循已經(jīng)寫好了,放在放鶴閣的書桌鎮(zhèn)紙下壓著,滿滿幾十頁的紙,內(nèi)里寫著他所知道的所有的真相,轉(zhuǎn)世輪回,銜蟬奴,吞天之象,江循無法當面對玉邈說清,寫成文字,倒還能清楚詳細一些。松開亂雪,江循起身,面對著蒙眼的亂雪,一步步退開,直退到了放鶴閣門口,才把手攏在唇邊,高聲道:“數(shù)二十個數(shù),亂雪,二十個?!?/br>亂雪就地趴下,用雙手捂住眼睛:“公子,我找到你的話,你就輸了?!?/br>江循靠著門邊,酸澀的氣息在他喉間彌漫,一時間他幾乎口不能言,但他還是擠出了個漂亮的笑顏:“是啊,找到我,我就輸了?!?/br>亂雪問:“輸了,有懲罰嗎?”江循深呼吸一口:“輸了的話,就罰公子永遠陪在你的身邊?!?/br>亂雪一聽,興奮地微微咬起了唇,擺正了姿勢,很認真地一個個數(shù)起來:“一、二、三……”……亂雪,再會。江循無聲地踏出了院門,頭也不回,很快,玄衣與夜色融為一體。他不敢動用靈力,玉家現(xiàn)如今就像是一個敏感的大腦,被秦家的報復逼得草木皆兵,自己稍不注意就會惹來圍攻。江循雙腳踏風,身影在黑暗中飛速掠過,不消一炷香的時間,就繞過了重重圍障,來到了玉家山門前。他就這樣緊握著腰間的陰陽,望著被靈力閉鎖住的正門門銷,正準備折個路翻個墻什么的,一轉(zhuǎn)身,就感應(yīng)到一隊輪勤的守衛(wèi)正朝自己的方向而來。他只一個騰挪,便躲在了死角陰影處,然而現(xiàn)如今玉家著實是風聲鶴唳,他本沒有弄出什么動靜來,卻還是讓兩三個守衛(wèi)察覺到了黑影掠過的瞬間那不正常的光影流動。“什么人?!”隨著一聲呼喝,這隊守衛(wèi)呈扇形朝江循的藏身處包抄而來。眼見避無可避,江循嘆了一聲,舉起雙手,從陰影間走出:“是我?!?/br>這幫玉家弟子沉默地望向江循那玄色的裝束和腰間的陰陽,又齊刷刷地掃向他手里那空癟的包袱皮,相視了然。沒有人理會江循,在場的弟子就像是從未見過江循一般,重新結(jié)隊,沉默地從江循身旁一個個走過。他們沒必要去攔一個自愿要走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