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點，學生一個個背著畫具走了，只有葛昊磨磨蹭蹭坐在桌面收拾東西。

人走光了，葛昊走過來：“老師，我……咱們能聊聊嗎？”

“聊吧，”喬鑫指指沙發(fā)：“你坐吧。”

他已經(jīng)因為周子青焦躁糾結(jié)了很多天，能暫時不想周子青的事兒，也是難得。

“我男朋友正式向爸媽出柜了，”葛昊低著頭笑了一下：“為了我。”

“嗯，挺好的……然后呢？”

“喬老師，”葛昊看著喬鑫：“你說，我要不要也出柜啊？”

“……”喬鑫想，原來是另一件讓人頭大的事。

“我覺得我得給他安全感，你說對不對，他出柜了我不出……他會沒有安全感吧？”葛昊邊說邊點頭：“我說的沒錯吧。”

喬鑫只覺無力：“出柜不是鬧著玩的。”

“我沒鬧著玩！我資料都查好了，我準備先給我爸媽看一下這些資料，扭轉(zhuǎn)一下他們對同性戀那些不對的認識，然后再坦白，至于艾滋病以后再說。”

“你都打算得這么仔細了還來問我干什么——等等，你說什么？”喬鑫猛地反應過來：“艾滋病？”

“他有艾滋病……但是現(xiàn)在艾滋病是可以控制的，按時吃藥就跟普通人一樣！”葛昊咬咬嘴唇：“我知道爸媽真急了特恐怖，我姐就是，當時非要和我姐夫結(jié)婚，家里人都不同意——鬧得那個翻天覆地，所以我不能跟我爸媽說他的病。”

“你……”

“喬鑫，”門口忽然響起一個冷冷平平聲音：“下班了么？”

喬鑫和葛昊都愣了。

最后出門的學生沒把門帶上——周子青都聽見了！葛昊的話！

！！！

“葛昊！”喬鑫急忙走向他。

葛昊已經(jīng)面白如紙。

（七夕快樂——沒七夕可過的作者。）

第54章

（一）

周子青為什么會來畫室？他不知道要避著葛昊嗎？剛剛葛昊的話周子青聽見了吧？

“他……”葛昊抓緊書包的背帶：“老師他……他聽見了？”

“你別怕，”喬鑫使勁兒拍了拍葛昊的肩膀：“我去和他說。”

喬鑫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出辦公室，果然周子青就站在畫室門口。

這畫室其實就是兩套單元房打通的，從門口到辦公室，不過短短幾步再拐個彎的事情。但由于墻壁的阻擋，站在辦公室是看不見門口的。

周子青面色如常，甚至嘴角微微有些上翹：“去吃晚飯吧？我定好飯店了。”

“周子青，”喬鑫走近，壓低聲音：“你剛剛都聽見了？”

周子青干脆地點頭：“嗯。”

“你……”喬鑫頓了頓：“沒什么想說的嗎？”

身后傳來腳步聲，喬鑫扭頭，見葛昊背著書包走了過來，站在幾步之外。

周子青越過喬鑫看著葛昊：“我倒沒想到孟家孩子會找有艾滋的……男朋友。”

葛昊到底是孩子，即使緊緊皺著眉握著拳，氣勢也低了一截：“你偷聽我們說話！”

“沒空偷聽你的事，”周子青漫不經(jīng)心的說：“我是來找喬鑫的……你說得太快了，我還沒來得及打斷你，你就把該說的都說了。”

“周子青！”喬鑫打斷他：“這事兒……別告訴別人，行嗎？”

“這話不該他說嗎？”周子青慢慢地問。

喬鑫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周子青平時不會這么咄咄逼人，與其嘴上說，他大概更傾向于直接行動。又想起之前葛昊說周子青拍馬屁被周子青聽見——周子青和孟家人的關系似乎很不愉快。

“我知道你想告訴我爸媽，”葛昊咬著牙：“你不就這點本事嗎？不是抱大腿就是給人使絆子！”

周子青神色不變，淡淡地看著葛昊：“那又怎么樣？”

葛昊更加氣急敗壞，棱角分明的拳頭已經(jīng)提在腰側(cè)：“你他媽的不要臉！我要告訴我姐！“

周子青直接笑了：“你姐要是知道了你男朋友有艾滋病，”他把“艾滋病”三個字說得極慢：“大概就管不了我要不要臉了。”

“周子青，別說了，”喬鑫趕快截住周子青的話：“葛昊還小，他不懂事兒，說話不過腦子的。”

周子青拍輕輕捏了下喬鑫肩膀：“我單獨和他說兩句話，你下樓等我行不行？”

喬鑫不知道周子青想干什么，他和葛昊單獨待在這兒？那不打起來才怪！就葛昊現(xiàn)在這怒火中燒的樣子——周子青還真未必打得過吧！

“沒事的，”周子青仿佛洞悉了喬鑫在想什么：“很快就好，你先下去，嗯？”

喬鑫看看他們兩個，只好點頭：“說完了給我打電話，我還得上來鎖門。”

“嗯，好。”周子青語氣溫和。

喬鑫慢騰騰走下樓，差點還絆了一跤——他總覺得葛昊要吃虧，畢竟論起腦子來葛昊比周子青差得遠……

然而剛在樓下站了沒兩分鐘，手機就響了，是周子青：“上來吧。”

“……這么快？”

“你以為我們打架么，”周子青笑了笑：“上來鎖門，我們?nèi)コ院贸缘摹！?/br>
喬鑫上樓，就見周子青和葛昊門神似的分別站在大門兩側(cè)，葛昊臉色仍然不太好，但已經(jīng)不像剛剛那樣一副隨時撲上來干架的樣子；周子青依然神色如常，看著喬鑫笑了。

兩人衣服都干干凈凈的。

……沒打架，喬鑫舒了口氣。

喬鑫鎖好門，周子青說：“走吧。”

喬鑫：“葛昊你……”

“我沒事，老師，”葛昊看也不看周子青：“老師我走了。”

“噢，好……路上慢點。”

（二）

周子青預訂的是一家日料店，他帶著喬鑫在小巷子里轉(zhuǎn)了幾轉(zhuǎn)，才終于到了那家店。

招牌立在店門口，小得一晃眼就看不見，黑底白字的毛筆字：青松屋

“就是這，”周子青悄悄握了一下喬鑫的手：“前天聽說這里好吃，我來嘗了一下，是挺不錯的。”

進了門才發(fā)現(xiàn)里面別有洞天，店鋪的面積比想象中大得多，一排排暖黃的日式吊燈幽幽照亮暗紅的木桌。

桌子和桌子之間間距很大，又被精致的浮世繪屏風隔開，足夠私密。

兩人落座，穿著簡式和服的服務員低著頭走過來：“先生，現(xiàn)在開始上菜嗎？”

“可以。”

“好的，請稍等。”

喬鑫盤腿坐在榻榻米上，忍不住問周子青：“你給葛昊說什么了？”

“答應他不告訴別人，他男朋友的事。”

“然后呢？”

“沒了啊，”周子青笑：“還有什么然后？揍他一頓么？”

“……你為什么答應他啊？”

周子青給喬鑫倒上茶：“不為什么，本來就是我偶然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