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天狗帶著晴明離開了。

茨木童子本身的戰(zhàn)斗力就極為可觀，更別提里頭還夾雜著一大群摸不清形式的小式神們，若不是晴明當(dāng)機立斷地放開了結(jié)界，隔絕了普通人，不知道將會形成多么大的sao動。即便如此，晴明的神色上也帶著深深的疲憊。

大天狗躲過了兩個飛濺來的攻擊，卻一不留神被燈籠鬼舔了一個正著。

……好惡心。

大天狗冷哼一聲，一個風(fēng)襲將其捏成一朵炸上天的煙花。

這個地方是不能呆了。

大天狗猛然張開翅膀，就在這時，晴明喊了一句：“狗崽，你要去哪里？”聞言，大天狗下意識地回頭，晴明還站在那棵路邊的櫻花樹下，他的長發(fā)被大天狗翅膀帶起來的風(fēng)吹的飄揚，像是煙霧一樣柔軟，襯托得他眉眼越發(fā)柔軟精致。

大天狗頓了一下：“人太多了，我散個心。”

“是有點太熱鬧了?！鼻缑鼽c點頭，他仍然盯著大天狗，越發(fā)顯得那一雙蔚藍(lán)色的瞳孔清澈透亮，“……帶上我？”

大天狗：“……”

有時候，晴明這個人看起來極其好懂，簡單地將人類字典里的所有形容美好的詞匯，鑲嵌在他身上，就好像已經(jīng)完全地詮釋了這個人。但有時候，大天狗也看不明白晴明到底在想什么，他不是明明為這次祭典活動耗費了相當(dāng)大的心血了嗎？他不是很希望大家都開開心心的嗎？他知不知道這個時候他缺席到底代表著什么……

“不，不能嗎？”晴明露出了被嫌棄的難過。

大天狗抱著晴明，飛走了。

說起晴明不能理解的話，其實更不被大天狗所能理解的，反而是他自己吧。

他在自己的悶氣。

——為什么晴明說話的時候，他都不能稍微動動腦子，一激動就遵循了。就好比黑晴明，只需要他稍微冷靜克制一點的話，就能看出來黑晴明大人說的大義原本就是一張畫餅吧。然而他滿心內(nèi)疚，只是覺得一切都是因為自己不夠強大所以導(dǎo)致了失敗……再比如剛才，他稍微帶點腦子的話，就知道離開這個現(xiàn)場，有無數(shù)種方法可以做到的吧。

他到底哪一點腦子出了問題？

誠然，大天狗雖然有一雙寬大的黑色翅膀，然而他飛翔的時候借助的根本就不是翅膀，就好比青行燈飛起來的時候，也不是靠屁股低下的那根棍子一樣。但是想把晴明帶上天，就只能牢牢地抓住他了——

但大天狗忘了他現(xiàn)在的身高了。

他目前看起來大概有人類男孩十歲左右的樣子，比晴明肩膀還矮一點點，剛好到胸，那么，他落在地面上，順手環(huán)住的，自然就是晴明的腰了。晴明被這么突然襲擊，嚇了一跳，風(fēng)乍起，吹得櫻花四散飄落。

但反應(yīng)過來自己做了什么的大天狗，只想捅死自己。

他的鼻尖抵在晴明的胸口，一時之間，呼吸里全是安倍晴明的味道，那種混雜朱砂墨水和淺淡的草木芬芳的味道。大天狗是無意的，但他必須得承認(rèn)，這個姿勢真的很奇怪，很像是他投懷送抱一樣——他努力想裝地很正經(jīng)，然而晴明安分地扭動卻讓他破功了：“你就不能安靜一會兒嗎？”

“……”晴明不做聲了。

他動作幅度不是那么明顯了，而帶著一點小心翼翼。

可大天狗并不是人類，他敏銳的知覺讓他洞察了一切：“……你是不是，恐高？”

晴明聲音小小的：“你……別抱我腰，我腰怕癢?！?/br>
大天狗無言以對。

然而在半空中真的不方便調(diào)整姿勢，他側(cè)著臉眺望了一下，選中了一個高臺就降落了下來。大天狗踩在高臺的圍欄上，將晴明放了下來。風(fēng)很大，晴明扶了兩次帽子，都沒能穩(wěn)固住，只好取了下來。夜風(fēng)吹的他耳畔的頭發(fā)不斷的拉拽翻滾。

晴明的目光落在京都城里，他的瞳孔里斑斑點點，全是萬家燈火的火光。

忽然的一聲炸響，朵朵煙火轟然從天空中綻放，從赤紅轉(zhuǎn)向黃金，然后緩慢地從天空中飄落下來，宛如點點星辰碎屑。那種瞬間而輝煌的美麗，幾乎奪走了月亮的光輝。晴明背著大天狗，過了一會兒，他高興地說：“是鳳凰火在放煙花啊?！?/br>
“嗯，是啊?！?/br>
總之別是燈籠鬼就好。

“她是真的很喜歡這場祭典的?！?/br>
晴明又強調(diào)了一遍，大天狗才恍然知道這家伙在說什么。他忍不住斜了晴明一眼，有時候晴明又聰明又溫柔，在這個大家庭里像個大哥哥一樣照顧所有人；有時候他又特別的固執(zhí)，就像是現(xiàn)在，非要大天狗承認(rèn)他是對的才行。

大天狗不想和他爭論：“嗯。”

在天空炸開的鳳火，緩慢地落下，最后幾點火星落到了護城河里，閃爍幾下，消失不見。

大天狗看著晴明的背影，默不作聲。

有那么一瞬間，他幾乎以為自己又回到了第一次見到安倍晴明的時候，那位大陰陽師也是坐在這樣一個高聳的高臺上，身邊一個式神也沒有，獨自一人酌著美酒，看起來也有滋有味，他笑起來不像是白晴明那么干凈，也不像是黑晴明那么邪氣，反倒一顰一動都牽動著眼角的紅紋，恍如美酒一樣醉人。

有傳說，安倍晴明是白狐的孩子。

“狗崽？”

大天狗嚇了一跳，一抬頭就看見晴明回頭看他，大風(fēng)吹的他袖子上描繪的白鶴之羽不斷搖曳。晴明好奇地對他眨眨眼睛：“你在想什么？”

“沒什么?！?/br>
“真是不坦誠的孩子?！鼻缑鲊@了一口氣，像是很無奈大天狗對他的隱瞞一樣，“好吧，那么我們來猜猜……你知道我現(xiàn)在在想什么嗎？”

這還用猜嗎？

大天狗覺得這簡直是送分題。

“世界平安吧?！?/br>
“錯了哦?！鼻缑鞔蜷_扇子，頗有些狡黠地?fù)踝×送敌Φ哪?，“而且還錯的很離譜呢，狗崽，你該不會真的把我當(dāng)做胸懷天下的人吧?！?/br>
……你難道不是嗎？

大天狗很想跳出來反問他，如果你不是的話，那么為什么要阻止黑晴明大人來保護京都呢！但是這句話毫無疑問的會暴露出他是大天狗正主——剛開始倒不是故意隱瞞，但到了如今，他反而漸漸地不想讓晴明知道了，他不知道，作為白晴明的敵人的大天狗，到底應(yīng)該如何面對他。因此，大天狗表情變了又變，最后一聲沒吭。

“唉，那你說說，你為什么會這么想的吧！事先聲明，如果你說安倍晴明是個溫柔的人這樣的理由的話，我是不認(rèn)的?！?/br>
大天狗看了他一眼。

他翅膀一飛，直接在身后的紙窗上劃開了一道口子。

狂風(fēng)卷過，激蕩著里面的木牌叮叮咚咚地響個不停。晴明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就非常吃驚地睜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