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屆時汝與吾的誓言，最好能夠兩清。

黑晴明扶起半跪的大天狗，對他道：“大天狗，時機終于到了，我們去最后的玄武門等安倍晴明。”

大天狗順勢站起身，他看著黑晴明，突然問道：“大人，您真是為了這浮世繪的大義嗎？”

黑晴明愣了愣，而后微笑著從善如流地撒謊：“是。”末了，他添了句，“我騙過你嗎？”

大天狗沒有回話，照例一只翅膀摟著黑晴明，朝著玄武門飛去。

晴明比黑晴明想的來得要快，幾乎是他們剛剛到達，晴明一隊便已經到了。

玄武門處原本純白的玄武此刻已經漆黑一片，瘴氣重重。

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晴明雖不把黑晴明看作仇人，但乍一見他刀子一般剜過來的目光，心中也是一凜。

“晴明，今天是我們算總賬的時候了。”黑晴明冷冷道，不給他任何回答的機會，就已經命令大天狗展開攻勢。無數如利劍般的羽毛朝著晴明一行人刺去，伴隨著凄清急促的笛聲。

天地間炸雷驟起，狂風滾滾，傾盆大雨沖天而下，將所有人都籠罩在雨霧之中。黑晴明在昏迷之前，模模糊糊地想到：“逆轉之術終于發揮作用了。”

當他醒來時，隱隱約約覺得有什么東西不對勁，但也說不出是什么。

“晴明，來吃飯啦！”溫柔的女聲傳了過來，卻好似蒙著一層水霧，隱隱約約聽不分明。黑晴明有些茫然地睜著眼睛，穿好鞋子走到了客廳。客廳裝飾十分豪華，一個看不清容貌的婦人正在上座，但是覺得她正微笑著看著自己。黑晴明落座，有些機械地往嘴里喂東西，珍饈滿盤，卻都味同嚼蠟。

“母親……”他低低地喊。

婦人溫柔地回應了他，那一雙溫軟的手握著他的，盡管一切都是模糊的，這份觸感卻格外清晰。

“晴明……晴明……”那低低的呼喚如同從水中傳來，一聲一聲搖撼著黑晴明的心。淚水不知為何從眼眶中一滴一滴地流出來，最終沾濕了整張面頰。

“啊——！！！！”記憶中的慘嚎聲頓時響起，靈魂被用世間最鋒利的刀子，刀刀帶血一塊一塊、一絲一絲地割下來，痛得恨不得魂飛魄散，晴明清冷的、冰冷的眸切割著他。

骯臟的東西，就該被毀滅。

骯臟的東西，就該被毀滅。

骯臟的東西，就該被毀滅。骯臟的東西，就該被毀滅。骯臟的東西，就該被毀滅。骯臟的東西，就該被毀滅。骯臟的東西，就該被毀滅。骯臟的東西，就該被毀滅。骯臟的東西，就該被毀滅。骯臟的東西，就該被毀滅……

黑晴明流著淚握緊了婦人的手，艱澀的喉嚨發出嘶啞的低泣：“mama……我好痛呀……mama，我好痛呀……”

婦人的身影越來越模糊，觸感也越來越隱約，最后終于消失不見。整個世界化作一片漆黑，黑晴明沉重地跪了下來，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那雙手蒼白得幾近石灰，卻從來不是實體，從來不可能擁有真正人類的rou體。

他從里只能仰仗強大的妖怪和和晴明在人世茍延殘喘，從來都被羞辱、污蔑、利用、玩弄、嘲笑，這人世容不下他，閻羅殿也容不下他。

哈，黑晴明？這世間哪來的黑晴明，吾只認陰陽師安倍晴明。

黑晴明你又是個什么玩意？不過是被安倍晴明拋棄的骯臟家伙罷了。

完整靈魂都沒有的渣滓，污穢，有什么理由活在這世上？！

螻蟻不如的下賤家伙，你不是渴求靈魂和力量嗎，我給你啊，張開腿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晴明頹喪地跪在濃重的漆黑中，神識恍惚，隱藏在黑暗中的無數閃光的窺視者們悄悄滑出，拖著迤邐的身姿，閃光的鱗片，分岔的蛇信一根一根舔上黑晴明的身體。它們爭先恐后露出毒牙，而后兇狠地咬緊那殘缺的靈魂。劇烈的鈍痛、刺裂身體的疼痛火燒般蔓延，窒息感越來越強烈，蛇群的咝咝聲更加強烈。

這是陰陽逆轉之術真正的目的，噬魂。

接著，那群小蛇離開，八歧大蛇拖著巨大的身軀緩緩到來，銀綠色的鱗片幾乎能照亮黑暗，它伸出巨大猩紅的蛇信，張開血盆大口，將黑晴明攔腰咬斷，腰間頓時多出兩個巨大的血窟窿，毒牙深陷，細細摩挲著幾乎要將他輾為齏粉。

無數銀白漆黑的光點流水般洶涌的涌入八歧大蛇的口中，黑晴明幾乎化作飛灰。

黑晴明一截慘白的手臂露在蛇口外，死命痙攣著，抖如篩糠。

大蛇，汝說過，吾實行這陰陽逆轉之術，汝便交替吾與安倍晴明的身體。

是啊，黑晴明大人，可吾又何曾說話，吾說話算數？

黑晴明大人，您的靈魂還真是美味，雨夜之中融合了安倍晴明靈魂的靈魂，果真不愧是極品。

汝，汝欺吾！

黑晴明大人，您的一生都活在欺騙之中，多吾這一次，又如何呢？

低笑聲久久回蕩。

也許世間再無黑晴明。

☆、逆轉（下）

“晴明大人，晴明大人……您睡著了嗎……”一個清朗溫潤的聲音在心底響起，晴明躺在床上，雙目微閉著假寐，但他可以百分之百地確定房間里沒有其他人。

“晴明大人，今天京都發生什么有趣的事了嗎？您能告訴我嗎？”

“晴明大人，在下心悅您，不管晴明大人要做什么事，在下永遠都會支持晴明大人。”

“晴明大人，在下今天在晴明大人的記憶里看到了母親大人的樣子呢，晴明大人不會怪我吧？”

“晴明大人，您為什么一直不回復在下呢，在下真的好心悅晴明大人啊……”

那清朗稚嫩的聲音在腦內不停地說著，窗外的金鈴鳥一般的聒噪，絮絮叨叨地、一遍又一遍地、不厭其煩地講著他是有多喜歡他，有多戀慕他，有多崇拜他，有多心悅他……簡直是一刻不停，偶爾從他的記憶里窺探了點東西，還要歡天喜地當做寶貝一樣一遍一遍地說給他聽。

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這家伙是怎么產生的……

真不知道這家伙怎么會是他神識的一部分，他安倍晴明還會有這么黏人聒噪的一部人神識？

安倍晴明瞇著眼，聽那聲音在腦海內不停地回蕩，和著窗外的鳥鳴聲，夏日微風沙沙地響，花香隱約間，莫名地嘴角就勾起一抹淺淺的笑。

“晴明大人，今天我在大人您的記憶里看到了母親大人的樣子，母親大人真是美麗呀，我激動地感覺今晚都要睡不著了。而且，大人您小時候真是可愛的孩子啊，如果我在您小時候就出現，該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那樣我就能從很早很早以前就開始陪伴晴明大人了……”

晴明微微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