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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卻又神色一黯。好半晌后,他才輕咳一聲,道,“無憂坐吧,都是親人朋友,勿需生分。” 即便司馬衍方才那炯炯的目光已是讓她胃里翻騰,無憂還是強自忍下,她挨在杜陵陽身邊坐下,眼簾再一掀,徑自問道,“陛下,你方才說...有我夫君的消息...” 一聽到“桓崇”這兩個字,司馬衍的表情立刻冷淡下來,連聲音也隨之僵冷了幾分,道,“是,我今日收到了最新的消息。” 見無憂面露急色,司馬衍將手背過身去,向窗邊踱過幾步,道,“你那夫君...的確恣睢之至!” “莫說他自上疏后,不等朝廷的批復便率軍出征...”司馬衍說著,低低地哼笑一聲。 而后,他又側過頭來,望著低眉順眼的無憂道,“他甚至...只帶了不到一萬五千人的輕甲騎兵隊,便匆匆趕赴蜀地了。” “蜀地偏遠,想要憑借如此貧乏的兵力,就妄圖滅掉一國。無憂...你說,他這是藝高膽大,還是嫌自己活得太過長久呢?” 無憂的臉色本就不大紅潤,司馬衍每說一句,她的臉色便白上一分,等到最后,顏色甚至已經近乎透明了。 杜陵陽擔憂地握了握她的小手,責備道,“陛下,你...唉...你怎能這般說呢?” 她這么一提,司馬衍才驀地注意到無憂的臉色似的,他回過神來,大步行到無憂身邊,柔聲道,“無憂,朕失言了,你沒事吧...” “哇——” 方才聽他說過一陣,無憂又是擔心,又是厭惡,她的肚子里早就一陣陣地泛起酸水了。等到司馬衍行至身邊,那股翻江倒海的惡心便再也壓不住了。 無憂撫著胸口,一口一口地便把午膳用過的湯羹全部嘔了出來。 可是,盡管她很快就扭過頭去,但司馬衍同她離得實在是太近了... 因此,起先嘔出得那幾口,全都無一例外地濺在了司馬衍那身華貴的衣裳下擺上,而且,還淅淅瀝瀝地打濕了他那雙繡著龍紋的錦緞鞋面。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最后這段寫得我簡直快笑死了! 可憐的司馬衍... ☆、第 111 章 屋中鴉雀無聲, 一時間只能聽到無憂一聲聲的難過作嘔。 司馬衍站在一旁, 已是傻了。 就算南渡以來, 司馬氏的地位尷尬,可他畢竟還是名義上的九五之尊, 連當年那般蠻橫暴戾的蘇峻入了建康,也是對他畢恭畢敬的... 他又何嘗有過這般,被人吐過一身的狼狽經歷?! 再一低頭,瞧見自己衣裳上那大片的穢物,司馬衍那張本就不大愉悅的面皮,隱隱顯出了青色。 ... ... 女人的直覺,來得永遠比男人要準確。 無憂的情形,像極了她懷孕初時反應...杜陵陽心中一跳, 趕忙托著肚子下地去喊宮人,她先是吩咐宮人們帶陛下前去沐浴更衣,再去叫醫師過來給無憂看診。 整個過程中, 她都是懸著一顆心。直到那醫師確認無憂無恙, 她才緩緩地舒出一口氣。 人雖無礙, 但因著司馬衍的一席話, 今日重聚的興致還是被徹底攪合個干凈。 無憂的身子才剛剛恢復了些,便要回家,杜陵陽自覺有愧, 只得親自將人送上了來時的犢車。 等一切忙完,她心里一松,腳下一軟, 只覺得自己渾身汗津津的,連腦門上也發起了一層薄薄的虛汗。 然而,才被扶到床上歇下不久,她便聽到了司馬衍急切而來的腳步聲。 只聽那人將簾子一掀,開口便問道,“她人呢?” ... ... 杜陵陽的身子本就不大康健,她之前又張忙了許久。 無憂吐得難受,她心里跟著緊張,臨到歇下時肚子已經有些不大舒服了。 此刻再聽司馬衍張口閉口問起無憂...杜陵陽輕輕咬唇,半睜開一雙眼睛,向對面的男人瞧去。 縱然眼中凝淚、含著情愫,她開口時的聲音卻是淡淡的,“‘她’是誰?...陛下是在說無憂嗎?” 司馬衍一怔,放眼一瞧,卻發現杜陵陽鬢邊的碎發已然被她那滲出的薄汗給濡濕了。 “若陛下問得是無憂,那么,此刻...她已經歸家了。”說完,她仿佛格外疲憊似的,很快又將雙眸闔上了。 司馬衍突然感到了愧疚。 那張小臉,被他將養了好些時日,才養出如今的丁點血氣...然而,現在瞧著,卻又是蒼白了不少。 而那眼睫上因為沾了淚的緣故,此刻黏答答地垂著,在她的眼下落了兩道烏壓壓的陰影,顯得很是憔悴。 他忙行上前去,坐到杜陵陽的身邊。 離得近了,待見了妻子臉上一層細密的汗珠,司馬衍心慌意亂之下,也顧不得自己這身剛換的新衣了,他將袖子一伸,便往杜陵陽的臉上抹去,“陵陽,怎么出了這么些汗?你的身子,是不是又不舒服?!” 說著,他便站起身來,“我這就去叫人!” 還不等他離開,杜陵陽卻是柔柔地扯住了他的袖子,她搖了搖頭,道,“我無事。剛才無憂看診之后,我便順道也瞧過一回...只是有些累到罷了。” 司馬衍這才稍稍安心,再想到方才的情狀,他皺皺眉,轉而緊握住杜陵陽的手,“陵陽,幸好有你在...” “我真是不知道,無憂竟然是帶病回來的...難怪那桓崇在出征前,要特意把她送回來了!” 杜陵陽“霍”得睜開了眼睛,她不可思議地望向司馬衍,見那人仍是雙眉緊鎖,她只得無奈地笑了一下,道,“陛下,你好生糊涂!” 她抿了抿唇,“我知道的,陛下對桓將軍一向不大滿意...” “可是,今日既是我們姊妹相聚,便不談政事,只談情誼,陛下又緣何非要開口,發這等擾人之語呢?” “而且,我看無憂和桓將軍之間的感情很好...都是給人嫁作妻的,知道自家夫君處境艱難,心中定然不會好過...” 提及“妻子”二字,杜陵陽仿佛深有所感似地,還特意加重了聲線。 而后,她再低低嘆了口氣,抹了抹眼角含著的淚,輕聲道,“何況,無憂現今,已經有了兩個來月的身孕,正是要好好安養身體的時候...” “...身...孕?!” 她的話音剛落,司馬衍就猛地站起身來,那肅著的面容甚至好比庾亮在世。 “你是說...那桓崇,要有孩子了?!” ... ... 無憂是被侍婢們擁回屋的。 女兒出門時精神尚好,一進家門卻是病懨懨的,臨海公主不由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