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70
書迷正在閱讀:窺面、婚必從、傻子與師父、青伊的白弘昱、陪伴、一朝天子一朝臣、撒野、我在求生直播間做美食、女配沉迷事業(快穿)、園長先生
床邊的燈盞爆響了一枚燈花,那藹藹的黃色燈火晃了晃,卻見桓崇微微瞇起了眼睛,“益州沃土,惜乎落于李氏之手,暴殄天物, 乃致如今出現桀、紂之亂。若今次能得之,于我日后北伐,將有百利而無一害?!?/br> 說著, 他仰起頭來, 唇角微揚, 定定地看向了頭頂的帳子。 這帳子, 是入了秋時云娘新換得,上面錯落有致地繡了片片槭葉(即楓樹葉),紅黃相間, 十分雅致。 可無憂覺得,他那對黑黢黢的眼睛里望見得不是槭葉,而是團團燃燒得火焰;而他那目光所向也不是這一方床帳, 而是整個天下。 在這無風的夜里,她不由打了個哆嗦。 ... ... 雖,桓崇自認為不會輕易為外物所動,但在今晚宴席上聽了那如山倒一般的反對聲,他心中仍是郁郁地攢下了一口氣。 終于回了家,和心愛的女人睡在一處,奔涌的精力和滿肚子的郁氣一道釋放出來,他這才輕松了好些。 見無憂呆坐原處,一臉出神?;赋巛p笑一聲,伸手給她披上了中衣,道,“我們的曹女郎又在琢磨些什么了?” 兩人相處日久,越是熟稔,桓崇在她面前也越是放松,越是...不加掩飾——就好比他剛才在她面前暴露出的純然野心一般。 無憂略略遲疑地瞧了他一眼,旋即垂下眼睫去,輕聲道,“我在想...從漢末至今,二百多年間,除了些短暫的?;鹜猓溆鄷r間,俱是連年征戰不休。國家苦,百姓苦,難道...這世上就不會出現沒有戰事的一天嗎?” 女郎眉心微蹙,面露愁緒。 “亂想什么!”桓崇聽罷,忽而捏了捏她的臉蛋,就此揉碎了她眉間那點點的愁,“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后沒有。正因如此,所以才更需要吾輩前仆后繼,向著中原平定的那天努力?!?/br> 往常,若是這般被他捏臉頑笑,無憂早就會一面笑著,一面反身回來捏他的臉頰做報復了。不想,她那唇角只是微微地揚了揚,便又心不在焉地垂了下去,似乎...心事極重。 見她這般,桓崇頓時有些拿不準主意了,他停了一停,試探道,“那...你又是怎么想得?” 無憂瞧瞧他,再咬了咬唇,忽而伸出雙臂抱住了自己的雙膝。 沉默半晌后,她睨他一眼,開口道,“阿父雖然不說,但是我知道,他最崇敬的人便是魏武帝。因為...我從小,便是聽著魏武帝的故事長大的。” “魏武帝多厲害呀!他能文能武,逐鹿中原,擊敗袁紹,平定涼州...他一生戎馬,縱使年邁之際,仍能吟唱出‘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詩句!那時,我每每聽了他的故事,總是恨不能自己也生做一個男兒,好親身到戰場上去,驅逐胡虜、克復中原...” 無憂說著,稍一歪頭,墨黑的長發便柔順地滑脫在了她的背后。 雪膚烏發,瞧著格外柔弱,又格外誘人。 幸好她是女兒身...她若真地生作了男兒,那他可要怎么辦?! 桓崇一邊慶幸地想著,一邊愛憐地撫了撫她的發,順嘴應道,“魏武帝,確是奇才...” 無憂對著他再是一笑,但,她這回她一邊笑,卻是一邊搖了搖頭,“可是...后來,我好像忽然間就退縮了...” ... ... 桓崇一怔。 他再仔細望去,卻見那點如豆的燈火在女郎的眼底晃動跳躍,溫柔得仿佛一泓細碎的波光,“夫君,近來我時常在想:就像魏武帝在赤壁遭了大敗,終究沒能統一天下一樣。你說,咱們江左喊了這些年的北伐...是不是也只是一場夢幻泡影呢?” 桓崇面上掛著的溫情,突地就冷卻了。 他撫著無憂長發的手指一僵,陡得便落了下去,“...你說什么?” “我在想...如果能一直維持現在這樣,是不是就不用打仗,大家的日子也都能好過些?”縱然那人面色黑如鍋底,無憂仍是鼓起勇氣,悄聲道。 “哦,現在‘這樣’...又是‘哪樣’?!” 無憂舔了舔略干的唇,盯著他淡淡的眼眸道,“就像夫君繼任這兩年這樣——荊州安定,百姓和樂...不生戰事?!?/br> 屋中忽而短暫地安靜了片刻。 “無憂,你以為荊州現在的安定何來?” 桓崇突地低頭湊近了她,“用兵之法,無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也;無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石趙之所以不敢輕舉妄動,正是因為我們是有所準備的;反之,只要我們稍稍松懈一點,你看看他們會不會趁虛而入,顛覆荊州?!” “夫君欺負我不懂兵書嗎?!”無憂抿了抿唇,道,“‘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古之善戰者,都是做好己方防守,不讓敵人取勝,然后再從敵人的行動中看出破綻,伺機取勝。這點,我還是懂得的?!?/br> 才一會兒的功夫,桓崇卻覺得今夜軍營里的爭論,仿佛又在他們兩人之間重演了一遍。 見他皺眉揉著額頭,無憂忙道,“我只是覺得,這樣的日子來之不易,所以...” “所以,你現在不想讓我伐蜀...以后也不想讓我北伐?!”桓崇的語氣也生硬了起來,“無憂,我是荊州刺史,不是廣州刺史。既然坐到了這個位置上,我便定要好生籌謀一番。” “至于北伐,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十次百次,總有功成的那次?!?/br> 說著,他扭過頭去,“哧”得一聲,就吹熄了一旁的燈火,“行了,我意已決。此番務必要戰,此事休得再提?!?/br> ... ... 燈滅了,那人也已經躺下去了。 無憂呆呆地朝他那一動不動的后背盯了一會兒,再想躺下,才感到自己的雙腿因為屈得太久,已然麻了。 有點委屈,有點難過,還有點想哭...但是,她都忍住了。 衣裳擦著被子,發出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無憂略略伸腿,剛展了兩下,就聽到那本應該睡著的人不耐發聲,“燈都熄了,你不趕快躺下睡覺,還折騰什么?” 他不理自己還好,他一說話,無憂眼睛里剛壓下去的潮意頓時又泛上來了。她微微抽了下鼻子,平靜道,“我腿麻了。” 那人背影一頓,在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之后,他還是翻起身來,認命似地伸手拎過了她的兩條小腿,按揉了起來。 兩條濃眉雖是皺著的,但這人的手勁卻很柔和。 無憂盯著他那一雙長長的睫毛,不自禁地就對著他撒起嬌來,“桓崇,我不喜歡你去打仗...” 那人只是睫毛顫顫,卻沒做聲,無憂再小聲道,“諸葛武侯北伐了半輩子,可直到他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