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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跡,更多的是橫七豎八的尸體,有荊州軍士的,有邾城百姓的,也有羯人部眾的。 成摞的遺體,如山倒;粘稠的血跡,一灘灘。 周光手下沒有騎兵,若要突圍,只能借助著偏箱車。他們定是在這里遇上了圍城的羯人,于是周光便指揮眾人迎敵,就地打了場攻防戰(zhàn)。 現(xiàn)場慘烈,眾人都不忍再看下去了,那副官道,“桓將軍...這...” 桓崇的雙腮咬得死緊,他定定地對著這一地的狼藉望了許久,俄而,卻是憤然發(fā)出了一聲暴喝,“去找!定要把他給我找出來!” “...就是尸體,也要給我找出來!” ... ... 他和周光,雖是同期入營,可要說兩人真正結(jié)識,卻是在約半年之后的一次私斗中了。 “喂,你倒是說句話?。 ?/br> 周光盤腿坐在營房外,歪頭瞧著一旁閉目養(yǎng)神的桓崇。 ...成吧,長得好看,的確就是有隨意揮霍的本錢??! 瞧瞧人家小郎...就算一側(cè)臉頰上都有些腫脹發(fā)青了,也難掩容貌翩翩。長成這副禍國殃民的樣子,也難怪總會受到軍中老鳥們的格外“關(guān)注”了。 “切...我可是全都是因?yàn)橐獛湍悖疟恍√諏④娨徊⒘P得。你這人居然一句‘謝謝’都不說,真是太沒良心了!”周光瞪他片刻,伸手用力揉了揉自己餓得“咕嚕咕?!敝苯械亩亲?,鼓囊道。 聽了這話,桓崇才睜開那雙黑黢黢的眼睛。不過,他只是短短地瞥了周光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好半天,才聽他道,“...你自找的?!?/br> “我又不需你來相幫。” 周光不滿地“哼哼”兩聲,卻是一胳膊橫在他的肩頭,狀似親昵地一把就將他勾了過來,道,“嘴硬去吧!我要不幫,你這一張臉蛋肯定明天花得都見不了人了!” “算了算了,反正我這叫行俠仗義,遇上你,就再加上個(gè)不圖回報(bào)罷!” 聽他給洋洋自得地自己戴完高帽,桓崇不由“嗤”得一聲,笑聲不屑。 “還笑?還笑!”周光一聽,氣頭上來,胳膊用力,將桓崇勾得更緊了些。 都是年少氣盛的小郎君。桓崇厭惡和別人勾肩搭背,他想撥開周光的胳膊,可周光偏要?dú)馑阑畈豢纤砷_。兩人“呼哧呼哧”地纏斗了半天,最后還是周光年紀(jì)更大,力氣更足,站了上風(fēng)。 “喝...哈...怎么樣?”周光將桓崇的肩膀勾得死死得,道,“...服不服?” 桓崇的嘴角抽了抽,再掙了兩下,終于放棄似地斜睨了他一眼,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這一眼橫來,雖是眼光冷冷,可長睫翩躚,目若流光,便有些驚艷了。 周光咳嗽兩聲,手上的力氣不自覺就松開了?;赋绯眠@個(gè)機(jī)會,則是一把將他掀翻在了地上。 摔倒地上的時(shí)候,周光還是懵的,他歪著頭“呸”了一口嘴里的沙子,卻是雙手背到了腦后,順勢躺了下來,“呦!你看,月亮出來了!” 對于這個(gè)餓著肚子的夜晚來說,今夜的月色有點(diǎn)太美了些。 “那個(gè)...那個(gè)誰,你說說,就咱們倆在這兒,怪沒意思的!你陪我說說話吧!” 桓崇反唇相譏,“你拿嘴巴呼氣的?不說話能憋死?” “誒?咱倆太有緣了,你怎么這么了解我!”周光“哈哈”一笑,眼睛瞧著那一輪圓月,道,“喂,你說,假如咱們有一天成了將軍,會做些什么呢?” “...”桓崇也望著那月亮,隔了半晌,忽然道,“你不是想做俠客,怎么又想做什么將軍了?” 周光搖了搖手指,道,“唉...你不懂,俠客固然好,可是有些事,是只有將軍才能做成的。” “我呢,雖是從小在武昌長大,但我的阿父阿母都是南渡過來的。小時(shí)候,我聽阿父說過,我本是有個(gè)同胞兄弟的,可是因?yàn)閼?zhàn)亂,流離失所,我那襁褓中的阿弟不知丟在了哪里...我雖連阿弟長什么樣都不記得了,可每每想到此事,仍是心中傷感?!?/br> “要是有一天,我做了將軍,我定要去江北,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那些作惡的胡人...”說到這里,周光的聲音也變得頓挫起來,“雖然我們的地盤被他們占了,可有朝一日我定要把中原奪回來,再不要出現(xiàn)像我阿弟那樣的慘??!” ... ... 城內(nèi)的大火,連撲帶燒,已經(jīng)滅得差不多了。 日頭高升,臨江的霧氣也漸漸散去了。 陽光明媚,所照之景卻仿如噩夢一般?;赋绲奶杧ue跳得難受,他伸手揉了揉。這時(shí)卻聽見一道嬰兒的哭聲穿透耳膜,“哇——” 他忙睜開眼睛,卻聽一旁搜尋的兵士們議論紛紛,“這孩子命真大,死人堆里壓了這么久,居然還活著!” “桓將軍,你瞧!”一個(gè)兵士將那襁褓中的孩子抱起來給桓崇看,“也不知是誰家的孩子,是個(gè)小郎呢!被人護(hù)在身下,還活著!你聽聽,他的叫聲有多響亮!” 桓崇走上前去,嘴角好不容易翹了翹。他隨意向那孩子瞟了一眼,當(dāng)視線落在那孩子襁褓內(nèi)一塊染血的帕子時(shí),他的視線忽然凝固了。 他突地伸手把那帕子抽了出來,待仔細(xì)翻看后,急道,“你們從哪里找到他的?” 將軍的眼睛,一瞬間變得好嚇人! 那兵士打了個(gè)冷戰(zhàn),伸手一指,道,“那...那邊!” 桓崇猛地翻身,從馬背上下來,他幾個(gè)大步過去,埋頭便在那一地橫斜的尸首里搜尋起來。 先翻去一個(gè),再翻過一個(gè),最后...他顫抖著手,把那個(gè)壓在最下面,卻始終架著雙臂的人從中挖了出來。 那人的背影,他再熟悉不過了。 桓崇用力,將那人輕輕地翻過身來,只見他雙目緊閉,頭發(fā)上和臉頰上又是染血又是沾灰,連那張一貫喋喋不休的嘴巴也是緊閉著的。 桓崇的眼睛頓時(shí)就紅了,“顯明!” “啊——”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寫到一半,看著效果不好,所以就一起合著更新了。 話說,我斷在這兒,會不會被拍死。。。 ☆、第 102 章 夜已經(jīng)深了。 竟陵郡石城大營中, 庾亮的那頂帳子卻仍是亮著的。 他正在給自己的小弟庾翼寫信。 庾家兄妹, 庾亮最長, 明穆皇后庾文君居中,庾翼年紀(jì)最少。同胞三人, 均是風(fēng)姿秀雅,氣質(zhì)不凡。 且這兄弟倆,雖是出身世家大族,但都有匡扶宗室、一心北伐的志向。故而,這回庾亮布陣,便將弟弟庾翼派駐江陵,命他協(xié)力安守中路。 兼毫沾墨,庾亮揮筆而書。 “...晉廷多年來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