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

顧寧似乎覺得他這般驚恐的表情還不夠似的，直接伸出舌尖無比曖昧地舔了舔顧雨城已經慘白的耳尖。

耳鬢廝磨，極盡挑逗。

“顧雨城，有什么好否認的？”顧寧惡意地笑起來，“你不是在夜里曾偷偷地趁我睡熟了，也這樣吻過我嗎？嗯？爸—爸—”

最后兩個字拖長了音調，滿滿都是嘲弄。

浮木四分五裂。

顧雨城的呼吸似乎也正如要淹沒在水里的人一樣，幾近窒息。

他如瀕死之人，完全不能呼吸，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

“變態的爸爸才能養出變態的兒子啊，”那廂的顧寧完全沒有要體諒顧雨城心情的自覺，他清醒的神智早已被酒精扔到了不知哪個角落里，“顧雨城，為了不負你日夜的勾引，我現在成全你可好？”

溫柔得快滴出水的語氣。

柔情四溢，像是在對心上人說著甜蜜情話。

顧雨城渾身都在顫抖，臉色僵硬，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還是沒能反應過來事情怎么就到了這個地步。

顧寧似乎醉得特別厲害，情緒變得很快，剛扔下了強勢的話后，又開始用腦袋蹭他。

“爸爸，我也喜歡你呢。”

舔著他耳尖的少年柔和了一向暴躁的語氣，恍如一只小貓咪在對他撒嬌。

“啪——”

清脆的響聲，顧雨城僵硬地舉著右手，似乎也沒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什么。

顧寧呆呆地看著他。

左臉上是鮮紅的手掌印，掌印開始發青，可想而知顧雨城那一下打得有多狠。

顧寧長這么大，顧雨城連一句重話也不曾對他說過，更遑論打他。

酒精讓他變得遲鈍，他似乎就是不能相信顧雨城居然打了他。

眼睛詫異地微微張大，直直地盯著顧雨城，在燈光下濕漉漉的，透出幾分委屈可憐來。

顧雨城趁著顧寧愣神的空檔，死命掙扎開顧寧牢牢鉗住他的手。

顧雨城向來對自己吝嗇拮據，襯衫是打折買的，完全承受不住顧寧憤怒的力道。

襯衫被嘶啦一聲撕裂，顧雨城的肩膀上被抓出幾道冒著血珠的血痕。

顧雨城痛得倒吸一口冷氣，他現在只想逃離這個地方。

掙脫開顧寧，顧雨城拉開大門，之前的冷風帶來了暴雨，外面風雨大作。

顧雨城轉頭看了眼還呆站在原地的顧寧，

“顧寧，你懂什么叫喜歡？”

顫抖的句子，卻是嘲諷的語氣。

這是顧雨城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說話。

他握緊了門把手，捂著肩膀，踉踉蹌蹌直接出了公寓。

顧寧僵硬在原地。

☆、No.13

我越過所有謊言，只為擁抱你。

當晨曦將一抹血色留于天際時，空氣里還泛著雨后濕潤的味道。

顧雨城一夜未歸。

而公寓里，客廳地板上某處撒著一灘牛奶，牛奶邊上還有玻璃杯的碎片，不不遠處是襯衫的碎片，冰箱柜也忘記關上，電視里還播著節目。

一室的頹唐狼藉。

而本來醉酒的少年就著地板坐在不遠處，半邊臉紅腫著，頭發凌亂，眼底都是血絲。

在學校從來都是被稱為大眾男神的顧寧哪有這樣邋遢狼狽的時候？

顧寧睜著一夜未曾休息而布滿血絲的眼睛，本就因為醉酒而頭痛，此時腦袋更是要直接爆炸開來。

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茫然，當清晨的陽光摻著雨后草木的清香從落地窗內傾灑進來時。

顧寧不適應地閉上眼睛，他無措地用手摸上臉上紅腫得厲害的地方。

“明明……不該是這樣啊！”他低聲喃喃。

迷惘痛苦的聲音在一室寂靜里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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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雨城穿著被撕得破破爛爛的襯衫一路冒著雨跑到了附近的便利商店。

開便利店的是一位上了歲數的老大爺，老大爺平時一板一眼的，但人心地很好。

平時也照顧了顧雨城不少。

外面狂風暴雨的，老大爺本來打算要關了便利店的，也確實很晚了。

誰知剛打算關門，外面就沖進來一只落湯雞。

把老大爺嚇了個夠嗆。

顧雨城此時也確實難堪得不行。

襯衫肩上那塊被撕破了，露出的地方是幾道血痕，在大雨的沖刷下發青發紫，甚至開始腫脹。

而襯衫的主人就更不用說了，這幅臉色蒼白得像個死人，渾身上下都在滴水。

老大爺辨認了好一會兒才辨認出這是他照顧了好幾次的顧雨城。

“哎呀！真不知道你們這些人怎么搞得！把自己搞成鬼樣子！還不進來躲躲雨！唉……”

老大爺為人正經，最看不得有人糟蹋自己，要不是他認得顧雨城，是斷不會接納這樣一個狼狽得衣衫襤褸的人。

顧雨城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難看，他冷得渾身都在發抖，頭發梢不停地滴水，嘴唇也不停地哆嗦。

他身體先天就不好，一直較常人體弱，這會兒淋成這樣，頭都開始發暈。

“唉……”老大爺丟給顧雨城一條毛巾，“老頭子店里沒浴室，你先擦擦，我給你弄杯熱姜湯去去寒。”

顧雨城捧著毛巾不停道謝，他也是傻了，就是不敢再面對顧寧，直覺想逃出去，也不顧后果。

還真是蠢得要死，都三十多歲的人了，還跟一個十多歲的孩子瞎計較。

只是……

顧雨城顫著手慢慢擦拭著身上的水珠，每次牽扯到肩膀上的傷口都要痛得直抽冷氣。

只是……真的很難過。

被發現了那樣難以啟齒的綺念是很不知所措，被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惡意嘲弄戲耍是很難過。

可最不能接受的，

是那孩子以那種輕佻的滿不在乎的，好似開玩笑的語氣說——“我也喜歡你呢。”

什么是喜歡呢？

明明是從頭到尾都在看他一個人表演著拙劣的獨角戲，或許是揣著看好戲的心情，忍著惡心反感，所以明明早就知道卻一直裝作不知道的樣子，看著他忐忑不安狼狽不堪，看著他故作鎮定，看著他蠢得要命地一邊壓抑著感情一邊裝作泰然自若地對他好。

簡直再有趣不過了是嗎？

所以……

明明知道顧雨城心底其實渴望顧寧得要死，明明知道顧雨城每天面對他，都是懷著痛苦絕望又暗含期盼的心情。

還要玩笑般地對他說——“我也喜歡你呢。”

玩笑般的語氣，

其實哪止語氣，根本整個就是一個玩笑。

或許是覺得好玩吧。

給了處在黑暗中的人一絲光芒，然后又親手將光芒掐滅。

不是……很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