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瀲滟神采,卻別有嬌弱之處。 周令淵嘆息了一聲,覷著她,目光復雜。 “我在東宮筑造了座琉璃殿,選天底下最名貴的木材香料,最好的器物擺設,就等父皇降旨,迎你為妻,而后在這里廝守。鸞鸞,你知道的。”他忽而起身,將紗帳掛上金鉤,抬手徐徐指給她看,“這里,就是我為你筑的金屋。” “今日,終于迎來了主人。” 作者有話要說: 他變了,他變了,他真的變了~ ☆、瘋子 赤金鑄成的燈架上, 明燭愈來愈亮。 燈架形如海棠樹, 綻放的赤金花瓣上托著紅燭,參差橫斜的細架如同樹的枝干,愈往上愈繁茂,燭火自最底下蔓延而上,依次點亮高處,如滿樹繁花綻放。這般燈架, 非但造價昂貴, 奇巧的心思更是少見。 便是蓬萊殿里, 也沒這樣別致的東西。 周令淵顯然頗為自得,站在金燦燦的燈架旁, 臉上也被鍍了層明亮的光芒。他覷著魏鸞的神色, 沒能從中捕捉到半死預想中的驚喜, 心里稍覺失望,卻只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臂,隨即抬步而出。片刻后,宮裝鮮麗的侍女捧著漆雕精致的食盤,魚貫而入。 香氣很快隨風飄入,魏鸞聞到了魚湯的味道。 早就準備好的高案被挪到榻前, 杯盤碗盞擺得整齊,滿目琳瑯的菜色亦誘人食欲——擺在跟前的是香糯柔軟的粥,清爽的梅花燙餅,精致噴香的糕點,旁邊配以碧翠鮮嫩的脆筍等數道爽口綠菜, 當中則是香稠的魚湯,熱騰騰冒油的炸丸子,紅油涼拌的嫩雞絲,正當肥美的蟹黃蒸豆腐,林林總總,將近幾時道。 雖非名貴之物,卻都是魏鸞愛吃的。 青梅竹馬十多年的交情,對于她的口味,周令淵自是極為清楚。 魏鸞不知昏睡了多久,瞧著滿桌佳肴,腹中咕嚕響了聲。 周令淵自搬了高椅坐在旁邊,瞧見魏鸞臉上不自覺露出的饞色,目光亦稍稍柔和,溫聲道:“你兩天沒吃東西了,昏睡的時候全憑rou湯吊著。先揀喜歡的慢慢吃,等身子緩過來了,想吃什么,我都命人去做。” 說著話,親自拿小碗盛了湯,擺到她面前。 魏鸞低垂著腦袋,十指蜷縮,并未與他對視。 說心里不感慨,那是假的。 十數年攢下來的交情,她視周驪音為閨中密友、異姓姐妹,對于周令淵,雖因他早就娶了太子妃而不曾動心,卻也知他的種種關懷皆發自肺腑,年歲尚幼的時候,甚至一度覺得他比親兄長還溫和可親。 大夢驚醒,在提醒周驪音看清前路之余,她雖礙著身份不便跟周令淵多往來,卻也常讓周驪音勸著他,牢記周家子嗣的身份,別陷在泥潭里。 可惜,終是背道而馳了。 魏鸞心中輕嘆,原就餓得頭昏眼花,方才險些栽倒過去,哪還扛得住美食的誘惑?縱有千難萬險,她如今孤身被困,也得吃飽了飯才能思索脫身之計。就算這頓飯里有蹊蹺,還是得咬著牙吃的。 遂拿了碗筷,自挑喜歡的來吃。 …… 象牙筷箸輕磕碗盞,發出極輕微的響動。 魏鸞沒急著說話,周令淵便也沉默,坐在旁邊,不時也取兩塊糕點來嘗。 他的目光在魏鸞的眉眼和滿桌菜色間逡巡,瞧著酥香甜軟的金乳酥,忽而想起從前出宮去敬國公府,碰上廚房里金乳酥新出籠時的情形。彼時魏鸞才十一歲,裊裊婷婷的少女,在外舉止合度、端麗明艷,在府里卻愛撒嬌,時常纏著魏夫人倒騰喜歡的東西。 那日初夏天晴,紫藤花架開得正濃,熱熱鬧鬧地綴滿枝頭,豆蔻少女穿著嬌麗的鵝黃長裙,發絲垂在肩頭,散漫而嬌艷。籠屜里香氣飄散,她迫不及待地想嘗,被熱騰騰的糕點燙了指尖,忙捏耳朵。 瞧見周令淵,她笑意頓盛,拎著籠屜便奔過去,歡喜雀躍。 她原就生了極漂亮的容貌,笑容綻開時如春光明媚,令人心馳神曳,周令淵哪有不縱容的,親自取了糕點,稍稍吹涼喂給她。 那樣的親密,如今想來著實讓人眷戀。 周令淵忍不住夾了一塊放到她跟前。 “這是她們特地從敬國公府的廚娘手里學的,火候味道都依了你的口味,嘗嘗吧。”他盯著魏鸞,清秀的臉上,那股滲入骨髓的冷淡不知是何時沖散,桃花眼里柔和流露,似頗貪戀此刻單獨相處的氛圍。 魏鸞卻已擱下筷箸,后退稍許。 吃飽后渾身暖和,那股頭昏眼花的虛弱也終于消散,她瞥了眼金乳酥,卻沒去碰,只低聲道:“多謝殿下款待。我吃飽了。”說著話,將睡得稍起褶皺的衣裳理平,連同散亂的頭發也捋了捋,神色亦漸漸變得端莊。 侍女奉命而入,撤走杯盤。 等殿門掩上,魏鸞已下地穿了珠鞋,口中道:“我已昏睡了兩日?” “外加兩夜。”周令淵抬步靠近,嘴角噙了古怪的笑,“后晌送到東宮,我親自抱你進來的。這件事我想過無數遍,終是做到了,可惜你穿的不是嫁衣。不過無妨,有的是法子彌補。到時候,我會給你穿鳳冠麗服,住進更好的金屋。” 男人骨相清秀,神情聲音皆是溫和的。 魏鸞卻不自覺地往后縮了縮。 他真的變了。 從前周令淵身在東宮,就算倚仗籠絡章家,明面上卻極有分寸。在她跟前也頗收斂,含而不露,從不會將這種話宣之于口。但此刻,他仿佛按捺不住情緒,急于吐露。不在乎她是有夫之婦,亦不避諱在東宮說這種近乎大逆不道的話。 如此姿態,讓魏鸞心生畏懼。 她沒接話茬,只問道:“我夫君呢?” “我從章家手里搶回了你。”周令淵避而不答,只傾身靠近,“既然進了東宮,安心住著就是,何必管外面的事。鸞鸞,我們已很久沒能見面。琉璃殿里都是親信,你只管保養身子,我會陪著你。” “他在哪里?” 焦急的聲音,添了明顯的不耐煩。 周令淵臉色微變,隔著咫尺距離,那雙眼稍添冷色,緊緊盯著她。 魏鸞不閃不避,目光漸添鋒銳。 片刻后,周令淵直起身子退開半步,“他死了。” “不可能!” “鎮國公麾下的精銳盡數出動,要的就是他性命。鸞鸞,是他不仁在先,自以為能幫著父皇斬除兩位軍功卓著的國公爺,還妄想在庭州作威作福。行啊,庭州可以讓出來,但這些人被肅清,沒了立足之地,該去哪里呢?”周令淵唇邊浮起諷笑,緩緩道:“當然是魚死網破,同歸于盡。軍中的同袍情誼和忠心赤膽,他那種人不會明白。” 見魏鸞猶不肯信,又補充道:“否則,數百里的路途,他怎會任由你活生生落到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