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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覺得自己有點多余。 盛明修遂看向周驪音。 迥異于從前的周全禮數,幾番過招之后,他如今見了周驪音,竟不行禮。 目光在周驪音身上逡巡片刻,見那位掏出個錦袋,從里面取出張折小的紙箋揚了揚,盛明修心領神會,頭疼地揉了揉眉心。偷偷瞥了魏鸞一眼,見二嫂已默默往側廳去了,盛明修才松口氣,甩著長腿走過去道:“不是說,等殿下搬到新的府邸再說么。” “可我就想今天拿給你看呀。” 周驪音理直氣壯,將紙箋展開時,上面是副新畫的美人圖。 盛明修看了,毫不留情地道:“畫得可真丑。” …… 盛煜從宮里回來時已是傍晚。 翻身下馬,進了竹編墻門,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一駕華蓋雕車上。車前兩匹駿馬并轡,車身鎏金彩繪,寬敞華貴,自是身份尊貴之人的座駕。而在不遠處的倒座房里,依稀坐著幾位宮人,正慢吞吞喝茶。 不用說都知道來的是誰。 盛煜不由皺了皺眉。 他今日被永穆帝召到麟德殿,是因潞州賑災的事。 前陣子潞州一帶鬧春荒,偏巧又碰見了場不小的地動之災,百姓過得艱難,甚至出了許多流民。永穆帝得了奏報后,當即將賑災的事交給太子周令淵親自督辦。周令淵也確實費了許多心思,前些日夙興夜寐,調撥錢款糧食和人手,盡力不讓天子多cao心。 然而今日,永穆帝卻仍收到消息,說有官員侵吞賑災款,惹得民怨四起。 永穆帝拿不準是太子授意為之,還是那些官員欺上瞞下,不愿太張揚,便讓盛煜傳令玄鏡司查明此事,單獨奏議。盛煜領旨,回衙署交代了這件事。臨行前,卻又碰上了剛從隴州回來的副統領趙峻。 興國公被查辦后,隴州官場幾乎改頭換面。 朝廷安排官員之余,玄鏡司少了些阻礙,盛煜定了大局后先行回京,留下趙峻重新布置玄鏡司的人手。誰知章家懷恨在心,京城里的章太后和章皇后雖按兵不動,章孝溫兄弟不知從哪里挖到的線索,竟公然除掉了十來個玄鏡司費力安插到北地的暗樁,手段殘忍。 能潛入章家地盤的都是玄鏡司的精銳,章家借兵權行兇,又仗著滲透在各個角落的勢力抹去痕跡,著實明目張膽! 盛煜聞訊大怒。 但他知道,以永穆帝徐徐圖之的性子,不可能放任他此刻就去算賬。 盛煜懷著滿腔暗恨回府,臉色本就陰沉,瞧見周驪音的那輛車,不由深深皺眉。 繞過石基彩繪的影壁,筆直的甬道通向曲園的正廳。 那是盛煜接旨時才會動用的地方。 過了正廳,整齊的花圃旁松柏蔥蘢,過了穿堂便是尋常待客所用的霜云山房,仿照南邊園林的樣式,門朝蓮池,背倚丘巒,高大的松槐掩映之下,漆柱彩繪,槅扇精致,廳堂耳房俱全。 此刻正堂的門扇洞開,有仆婦侍立在側。 盛煜盡力收斂因章家而生的怒意,才走到檐下,就見魏鸞迎了出來。 “夫君。”她款步而來,瞧見盛煜陰沉的神色,笑意微斂,“出事了么?” “衙署的事,沒什么。”盛煜淡聲,示意她安心。 魏鸞遂陪他往里走,口中道:“長樂有些事想請教三弟,因三弟不便出門,便暫且請到了這里。”說話間進了里面,沒有屏風遮擋視線,廳中桌椅器具便一覽無余,而臨窗的長案旁,少年男女并肩而立,正埋頭說那副畫,盛明修以指為筆,教她調整線條。 從背后看去,姿勢頗有幾分親昵。 魏鸞原以為她盡力抬高聲音說話,里面兩人應能聽見,稍稍避嫌,誰知他倆渾然忘我,絲毫沒察覺盛煜的到來? 這下好了,心事暴露無遺。 不過兩情相悅本是常事,姑娘兒郎到了這年紀,說親時除了父母之命,也可憑心意挑選。若兩人真的情投意合,明事理的長輩也愿意成全。周驪音跟盛明修雖各懷心思,卻無越矩的舉動,被人知曉后無非不好意思而已,倒也無需太隱瞞。 魏鸞無奈,輕咳了聲提醒,覷向盛煜時卻微微一怔。 作者有話要說: 劃重點:明事理的長輩hhhh ☆、吵架 男人官服威儀, 眉目冷凝, 神情似乎比方才更冷。 甚至還皺了皺眉。 魏鸞猛地想起上回她賞梅歸來,幫周驪音給盛明修送請柬時,盛煜曾勸她別摻和那兩位的事。原以為是他事不關己少沾惹的性情使然,如今看來……余光瞥見長案旁的兩位齊齊轉身,她趕緊掐斷雜念,笑道:“學得這么認真, 長寧這是想當畫師名垂青史呢?” “博采眾家之長嘛。”周驪音口中玩笑, 瞧見盛煜那臉色, 卻有點拘謹。 盛煜面無表情地拱手,“拜見公主。” “盛統領客氣。”周驪音淡聲。 旁邊盛明修大概沒想到會被盛煜撞破, 白凈俊秀的臉上浮起可疑的紅色, 回身將那副畫收起來, 卻仍興沖沖地招呼道:“二哥,你回來了。”從正月上旬至今,他一直沒見著盛煜的面,這會兒瞧見,不免上下打量,看看受傷沒。 盛煜鼻孔里哼了聲, “今日沒去書院?” “沒——”盛明修頓了下,沒敢交代被盛聞天禁足的事,只含糊道:“在家讀書呢。”說著話,悄悄將疊好的畫從背后塞給周驪音。 寬袖遮掩下,周驪音迅速接了, 藏在袖中。 這一切卻逃不過盛煜的眼睛。 他先前就曾猜到過,周驪音或許是對盛明修有意,才會屢屢登門,卻沒想到盛明修竟然會上鉤。盛明修雖生了副好皮相,行事也少年頑劣,卻絕非風流紈绔的性子,跟盛月容都算不上多親,等閑不會跟姑娘家走得太近。 而他剛才進門時,那兩位貼肩接臂,舉止頗為親密。 盛煜心底有股無名火竄了起來。 對于擁重兵而竊皇權、罪名可誅九族的章家,他素來深惡痛絕,對于仗著母家勢力草菅人命、肆意妄為的章皇后,更是恨之入骨。年少氣盛時,他曾暗下決心,將來定要將章家連根拔起,以正國法,以慰亡母。 那也是他以身為劍,磨礪出狠辣手段、冷硬心腸的意義。 如今年歲漸長,城府日深,雖不似最初極端,仇恨卻只會埋得更深。他固然能以端穩持重的姿態行走于朝堂,在外不露太多端倪,卻絕難容忍長得肖似章皇后的周驪音與弟弟過從親密。 誰知那兩人竟暗度陳倉,親近到這等地步? 盛煜沉眉,只覺這場景刺眼之極,遂收回目光,朝魏鸞道:“我有事先回書房,你招待公主吧。”而后冷著臉朝周驪音拱拱手,竟自轉身出門。 臨走前,又叫盛明修,“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