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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一如往常。 她覺得事情不對勁。 章皇后雖有意讓她當眼線,卻是放長線釣大魚的,沒打算讓她摻和太深。 今日既催她入獄遞話,必定是察覺了父親那邊狀況有異。章皇后的手伸不到玄鏡司的牢獄,才會要尚未磨礪好的棋子上陣。 她甚至想在曲園安插眼線! 魏鸞自然不會同意此事,是以明知章皇后會不滿,也說了那番近乎推辭的話。 可如此一來,難免令章皇后起疑。 方才她只是推辭了章皇后賜人的提議,便惹得那位失望不快,倘若章皇后得知她嫁給盛煜其實是另尋出路,甚至魏嶠都要棄暗投明,會如何作想?以章皇后的性子,既做得出拿整個敬國公府頂罪的事,又豈會在乎旁人性命? 屆時拿捏不住她和魏嶠,怕是會…… 她猛地想起了尚隨章家在軍中歷練的兄長魏知非。 這位姨母心機深沉,當初對她的疼愛是真的,但牽扯利益時的背棄和利用也是真的。章家是太子的后盾,皇后絕不會輕易令其根基動搖,倘若得知父親并未被欺瞞,未必不會拿兄長的性命威脅。 而兄長身在舅父定國公統轄的軍中,想要拿捏簡直輕而易舉。 魏鸞一念至此,手心里涼颼颼的盡是冷汗。 她竭力維持端穩步伐,免得讓送她的宮人瞧出端倪,直到進了馬車,才白著臉靠在廂壁。 怎么辦? 盛煜尚未回京,父親又在獄中,她的手再長也伸不到千里之外。 從皇宮到曲園的路要橫穿好幾條熱鬧街市,魏鸞半掀側簾,瞧著街上并不顯赫卻過得平實安穩的人群,有些疲倦,心生羨慕。直到馬車在曲園的墻門外停穩,她才理好心緒,踩著矮凳下了車。 深冬的竹叢墨青,墻門上鎏金刻花,觸目繁華。 她裹著大氅往里走,繞過影壁時忽然駐足。 往西十數步外是遮天蔽日的一排老槐樹,通往府里的馬廄。因盛煜時常有急事出門,他的那匹坐騎是單獨拴在外面的,她出府時那兒還空空蕩蕩,此刻那匹毛色油亮的駿馬卻從天而降似的,正埋頭吃草料。 魏鸞心頭乍喜,當即召了門房問道:“主君回來了?” “回稟少夫人,剛回來沒多久。” 魏鸞聞言,心里懸著的巨石瞬間有了著落似的,下意識看向南朱閣的方向。 盛煜肯答應永穆帝的賜婚,娶她這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想必是盼著父親能夠倒戈,揮出挖向章家墻角的第一鋤頭。章家是他登臨帝位的攔路虎,這件事他必定肯花心思! 只是盛煜公務忙碌,沒準兒轉頭又得出城辦差,可不能耽擱太久。 魏鸞沒半點遲疑,抬步便往南朱閣走。 …… 南朱閣里,盛煜這會兒才脫了外氅,喝茶解渴。 長案上文書堆疊,案前幾人青松般站著,兩位是他的護衛盧珣、盧璘兄弟,一位是玄鏡司副統領虞淵,還有兩位是麾下主事趙峻、徐晦。盛煜這回出京,除了盧珣兄弟外,還帶了趙峻和徐晦,回京后暫未張揚,只將虞淵請到府里來議事。 聽門外稟報說少夫人求見,盛煜明顯愣了下。 他雖未明說,但南朱閣是書房重地,是曲園眾人皆知之事。魏鸞并非不懂輕重的姑娘,尋常進出府邸,半步都不曾靠近這邊,如今既親自趕來,定是有要緊的事說。 盛煜瞧了眼屬下,旋即道:“請她到偏廳喝茶。” 而后眉目端肅,照舊議事。 屋外魏鸞聽得稟報,也暗自松了口氣。 她對南朱閣并不陌生,畢竟天氣尚未轉寒時,每回登涼臺散心,都會忍不住往這邊瞧瞧。甚至在許多個夜里,借這邊的燈火來猜度盛煜是否回了府。隔著扶疏花木,南朱閣的屋脊檐頭是和模樣,她閉著眼都能摹出輪廓。 但她還是頭一回湊近了看。 閣樓外觀與北朱閣很像,上頭雕梁彩繪卻是迥異,北邊是內眷居處,以工雅纖巧為要,這邊是外書房,則取渾樸宏敞。樓外左右偏廳如同雙翼,當中甬道闊朗,松柏高聳。進了廳俱是闊敞家具,也不設屏風,一眼望穿的通透。 魏鸞喝了兩盞茶,正屋里的人才陸續出來。 幾位穿著玄鏡司官服的人黑衣玄紋,氣勢頗為凌厲,離開時目不斜視。唯有時常隨從在側的盧珣拐向廳中,行禮道:“少夫人,主君請您過去。” 魏鸞遂起身去正屋。 屋門敞著,并未懸掛擋風簾子,里面也頗為冷清,仿佛炭盆是當擺設的。 盛煜不在外間,魏鸞往里走了幾步,視線立馬被臨墻的博古架吸引住。那架子似是以鐵力木做的,染過后光瑩如玉,參差錯落,上面或大或小,全是拿木頭和石頭雕的各色玩物,或古拙樸實,或工巧精致,如山川峰巒,如飛禽走獸,琳瑯滿目。 魏鸞一眼瞥過去,幾乎呆了。 ——盛煜竟有如此癖好,搜買了這么多寶貝? 不過此刻顯然不是深究這些的時候,她斂了衣袖,走進里間,就見盛煜站在桌邊,正倒了熱茶喝。這是他尋常起居的地方,陳設整潔開闊,那身玄色官服尚未脫去,依稀可見連日奔波后的風塵。 魏鸞為他的歸來而歡喜,笑意盈盈,“夫君可算是回來了。” “怎么,盼著我早點回府?” 盛煜挑眉,說完公事后端肅斂盡,眉間稍帶笑意。 只是手里仍整理卷宗,想必待會還有安排。 魏鸞含笑頷首,關懷過后就著熱茶道:“書房是夫君處置公事之處,我原本不該來,只是有些急事請教,還望夫君勿怪。”見那位抬抬下巴示意無妨,續道:“方才我出府,是因皇后召見,入宮見駕去了。” “哦?”盛煜動作一頓,饒有興致。 “皇后娘娘提了父親的事,想讓我勸說父親守口如瓶。”她不敢耽擱他太多功夫,也不繞彎子,單刀直入,“父親自不會再固執頂罪,我是怕皇后不死心,拿家兄來逼迫父親,屆時難免橫生枝節,不知夫君能否……” 她說得過于直白,盛煜面露詫色,未料她會這樣說章皇后。不過他還有事出門,此刻沒空深說,只道:“讓我保全魏知非?” “嗯,他恐怕還不清楚京中情形。” “這事無妨,我已有安排。” 魏鸞愕然,“夫君的意思是?” “玄鏡司有人盯著,若有異樣,會助他脫困。” 這事著實在魏鸞意料之外,她既驚且喜,盈滿笑意的雙眸望著盛煜,跟夜幕里的星辰般粲然。若非隔著桌子,她幾乎想上去抱住這個護住她父兄性命的男人。不過好歹忍住了,只喜出望外地道:“多謝夫君!” 聲音柔軟,甘甜動人。 盛煜不自覺地也笑了,“舉手之勞。” 魏鸞笑意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