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背單詞，留下主人一個人驚訝地大笑。

他的心情非常非常好。

似乎自從上一次主人在醫院加班的那天他因為自我懷疑而有些崩潰開始，季希的生活就在不斷走著上坡路。

他先是向主人提出了學車，主人答應親自教他。溫室里的花朵經過了一個多月與世隔絕的生活之后再次踏出了家門，卻沒有受到任何他臆想中殘酷復雜的環境的打擊。從哆哆嗦嗦地走出家門，必須時刻緊挨著主人想要找到安全感，到后來心平氣和地獨自開車去了畫心，也不過是兩個月的時間。

主人尤其喜歡帶季希出門做一些日常瑣碎的小事。

比如說去逛超市。

兩人就像一對普普通通的情侶一樣，一邊翻找挑選新鮮的蔬菜，感嘆一下西紅柿又漲價了，一邊商量著晚上做什么飯；或者季希在零食區往購物車里放的膨化食品被主人重新挑出來，他指著標簽上的原料數落季希一頓，教育他健康飲食，然后再安慰似的給他買一點比較健康的小零食作為補償；他們甚至看著超市里的打折宣傳單，用手機里的計算器算出每毫升的價錢，仔細斟酌對比不同食用油的性價比。

這種柴米油鹽的點滴小事讓季希真切地感受到那種接地氣的相濡以沫的幸福，也給他一種兩個人在踏實“過日子”的安全感。

有一次季希在超市里不小心被掉下來的一桶洗衣液砸到了右腳腳趾，痛得他抽著氣單腳蹦了起來。主人半跪下，脫掉他的鞋，把他的右腳放在自己膝蓋上，仔細按壓查看骨頭有沒有出問題。幸好也只是砸得有些疼罷了。

主人站起身，拾起完好無損的洗衣液桶重新放回貨架上，兩人轉過身準備推車離開。

他們剛一轉身，季希卻發現有兩個初中小女孩正在貨架的另一頭，正激動地注視他們交頭接耳，很顯然看到了剛才的一幕。

季希被嚇得有些臉色發白，求助地看向了主人……剛才他們的舉動有沒有太出格？他們的關系要是暴露了怎么辦！

主人也看見了她們兩個，卻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伸手抬起季希的頭，在他臉頰上響亮地一吻，讓他蒼白的臉色迅速變紅。那兩個小女孩興奮地尖叫了起來，其中那個大膽的甚至跑過來對他們倆真誠地祝福道：“你們兩個太配了！以后一定要幸福地在一起呀！”

季希心里像是開出了一朵花，卻也有些害羞，只能紅著臉點了點頭。他感覺到主人的手臂摟住了他的肩膀，聲音并不大，卻很堅定：“謝謝你們的祝福。我們一定會的！”

季希一想起當時的場景就忍不住傻笑。主人在旁邊貌似無奈地搖搖頭，卻也忍俊不禁地跟著他笑了起來。

另外一件讓季希幸福感爆棚的，是他去見劉紅梅老師的事。

主人幫他聯系好了劉老師，然而去劉老師家里的時候，主人卻堅定地拒絕陪他一起去：“寶貝，這是你曾經做出的選擇，而你現在必須面對這選擇帶來的后果。堅強起來，寶貝，我相信你可以的。這對你來說非常重要。等你跨過這道坎再回頭看，你會發現自己有了新的認識和感悟，也能放下沉重的包袱，繼續前行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相信你”這四個字有著神奇的魔力，就算季希在內心深處再想要打退堂鼓，他也還是鼓起勇氣硬著頭皮登進了劉老師的家門。

他已經完全做好了被劉老師用掃帚趕出來的心理準備，也調整好了心態，下定決心在她把自己罵得狗血淋頭的時候心平氣和地認真聽取她的教誨。畢竟，這都是季希自己作的。

然而讓出乎季希意料的是，劉老師并沒有發泄她的憤怒和失望，而是熱情地將他迎進門來，給他倒上了茶，閉口不提他之前做出的那樣傷人的事情，反而對季希的畫大加贊揚和肯定，讓他重回自信，又不斷鼓勵他繼續在藝術的道路上追求，苦口婆心地勸導他不要浪費自己的天賦。

季希想起年幼淺薄的自己，因為趙宇亮一個自私而霸道的命令而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像母親一樣關愛著自己的劉老師。他曾經還有些為自己的“偉大”而沾沾自喜，沉浸在為主人犧牲的假象里不能自拔，白白揮霍了劉老師的真情，也傷了她的心。

其實季希也在內心深處明白是非對錯。在劉老師因為生氣而不理睬他的時候，季希知道自己應該給她說聲抱歉，卻因為心虛而干脆切斷了和劉老師的聯系，多少年來形同陌路。

他看著劉老師現在已經花白的頭發，聽著她說話有些費力，卻仍然執著地對自己諄諄教誨。她的聲音里有幾分欣喜，還有幾分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說話重了會傷害到他，或者讓他生氣地拂袖而去似的。

感激和愧疚徹底壓倒了季希。他本想拼命忍住，眼淚卻止不住地流了出來，而且像是開了水龍頭似的完全無法停止。

劉老師原本還在溫柔地安慰他，讓他不要哭了。但是季希的情緒似乎傳染了她，她也不由得留下淚來。師生二人默默地抱頭痛哭。

直到兩個小時后，季希向劉老師道明了自己的懺悔和歉意，兩個人打開了心結，越好了下次見面。

季希眼睛有些紅腫，呼吸不暢，卻內心一片柔軟和寧靜。

主人是對的。

他確實有了新的認識和感悟，也確實放下了包袱。

他能夠比昨天更輕松一些，在人生的道路上更加瀟灑地前行。

第36章

周五晚上，主人神秘兮兮地告訴季希第二天他不用早起，自己會給他一個小驚喜。

季希心中無比好奇，像是被什么撓心抓肺一樣想要知道。他猜測了半天，又是撒嬌又是哀求，主人卻但笑不語。季希一直亢奮到半夜，主人的耐心告罄，把他翻過來噼里啪啦在屁股上打了一頓，總算把季希打老實了。

雖然晚上睡晚了，但是因為已經養成的生物鐘，第二天早晨季希仍然按著平常的點醒了過來。但是他沒想到，主人比他起得更早。他穿得西裝革履無比正式，手中拿著一個精致的皮盒，不知道在床邊已經站了多久。他看到季希醒來，微笑著說：“寶貝，生日快樂！”

季希驚訝地“啊”了一聲，然后隨即想起今天確實是自己的生日。他已經有好幾年沒有過過生日了，這個日期的意義似乎只變成了填寫表格時的一串數字。他有些感動地說不出話來，兩眼淚汪汪地看著主人。

“你的生日禮物。”主人把那皮盒遞給季希，示意他打開。

季希咬著嘴唇，用顫抖的手指撥開上面那個玲瓏精巧的金鎖，打開盒蓋，然后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只項圈和一條牽引繩。

季希說不出話來，只能抬頭看著主人。他也在低頭觀察自己，雙目相對，主人鼓勵他道：“仔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