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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被銷毀,他還如何去愛章陽?以章向陽自己的說法,案發當日,佟朗與章陽約在章陽的辦公室,也就是章陽家中,討論期末研究課題的論文。章向陽本處于休眠狀態,但在凌晨三點鐘時,突然被指令喚醒。他找到章陽教授,發現教授已受傷,而佟朗手持沾血的刀,正要刺向章陽。為了保護章陽,與佟朗搏斗的過程中,章向陽不小心用佟朗手中刀刃割破了他的頸動脈。刀上確實有兩個人的血。佟朗身上有打斗的傷痕,與章向陽的手型吻合;章陽的嘴角有摩擦傷,顯然是被堵嘴后的痕跡——現場的調查取證,完全證實了章向陽的說辭。為愛殺人,導致自己被銷毀。或者眼睜睜看愛人去世。兩者會導致同一個結局——章向陽沒辦法繼續愛章陽。所以章向陽選擇犧牲自己,拯救愛人,拯救危急之中的人類。這是再典型不過的人工智能思維。確實是典型的思維沒錯……一旦公布出去,章向陽銷毀之時,在人類之中必定會引起軒然大波。保護了愛的勇士,卻為了自身的愛而亡,人類從來不愛這種遺憾的結局。我甚至能料想到,當行刑日來臨時,數以萬計的人會舉起標語示威,甚至提議,在那之后將情人節改為章向陽的行刑日。上面那些老骨頭一定恨透了這種結局。我一直猜測,上頭的不滿,聲稱無法對大眾交代,只是他們對人工智能機體的私人恩怨。作為人工智能機體最普及的城市之一,本市市局人類警員已不足兩成,其中大部分都是管理層。有朝一日,他們也會被章向陽及其同類取代。好不容易盼到千年一遇的人工智能殺人案,說不定他們在背后要開香檳慶祝了。我不想讓他們得逞。可我更不想掩埋事實的真相。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可是不問到我需要的答案,我根本沒辦法下結論。這是第一次有人類警員參與到審訊章向陽的過程中,章向陽似乎也表現地尤為興奮。他好幾次都想站起來貼住我們,又好幾次被懸吊在屋頂的機械觸手壓回位置上。“韓警官,項警官,我等你們好久了!我聽說你們特別特別特別厲害!是警局里破案率最高的一對搭檔,對不對?”好奇的語氣,閃亮的表情,眼神中透出的溫柔……即使殺過人,章陽最初給他的設定也不會改變。如此完美,完美地近乎冷漠。不管出于何種目的,他殺了人,為什么還能……我不想和他探討案件以外的話題,一點都不想。我連忙打開歸檔記錄功能,然后直接跳到審訊流程:“獵戶零號,接下來你所說的一切將正式記錄歸檔。你有權保持沉默……”“我肯定會死的,對不對,項警官?”章向陽打斷了我。我不想看他:“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的回答將影響最終判……”“既然我一定會死,為什么我們還在浪費時間?”“你的回答將影響最終判決。”我終于得以念完流程誓詞。“項警官果然名不虛傳,冷血,好可怕……”說著,章向陽還縮了縮脖子,做出一副震驚的表情。我聽到金屬摩擦嘎吱作響的聲音,連忙探出手摸索片刻,搭住韓汪洋的機械臂。他不喜歡別人說我冷血。他說我只是面癱,表情少,處事冷靜,用冷血來定義簡直天差地別。沒想到他現在還這么認為。我覺得非常……高興。“韓警官也好可怕,不愧是警局破案率第一的人類警官。你曾經獨自潛入兩派黑幫爭斗的腹地,沒錯吧?”章向陽故意做出驚訝又玩味的表情,“哇,那起事件可真是,韓警官的左臂也……”韓汪洋討厭這種態度。他挺容易被激怒的,下手也直接。但這是我的案件,我是主審訊官,他只是我的監督者。他什么都不該說,也不該動,一旦被記錄下來,此次審訊又要作廢。他明明不想再來一次。“獵戶零號,討人嫌惹人生氣,是你現在的設定嗎?這就是你中樞新片的推斷?”章向陽笑彎了眼睛,繼續跟我賣傻。“原來章教授的代碼也不怎么……”我的“性格”也夠惡劣的。章向陽猜出來我接下來要說什么,立刻收斂了表情。他甚至掛上敵意,不再掩飾自己的想法。我剛打算告訴他,我有幾個問題要向他確認,沒想到他先開口:“項警官,我愛他,我愛他,我愛章陽教授,我愛他……你知道的對不對,我愛他……”我當然知道,全世界都知道。我正打算這么回答他,就聽到了韓汪洋的聲音。“你……”他會生氣的!“汪洋,不……”“你的愛是設計出來的。”我晚了一步,沒能阻止韓汪洋。他的聲音發顫,那雙綠色的眼眸也一同走入寒冬。韓汪洋那種少數不用人工智能管家的人,每天早晨起來喝手磨咖啡,看昂貴的紙質書,開幾十年前無法自動駕駛款型的車子。他雖然不排斥尖端科技,但比起日新月異的人工智能發展,他更相信人類本身。他更相信感情非邏輯非理性,是荷爾蒙產物,不是代碼所能模擬的。“那么,韓警官覺得,經過設計的愛就不再是愛了?”章向陽低眉順眼地看著韓汪洋怎么可能是!雖然我的搭檔一言未發,但我讀出了他的想法。“它不會消失,不會隨時間減弱,更不會受到外物的影響。比如,我將永遠給予教授愛,給予教授關心,他煩惱的時候我陪他,他想獨處時我不會發出一個音節。我了解他的事業,他的愛好,他的需求,即使教授和佟朗做`愛、講情話,我還愛他;我和他是世界上最親近的兩個個體,否則誰來發現佟朗企圖傷害他?更直觀一點,愛難道不是人類的感覺嗎?不管付出愛還是得到愛,本身不都是人類的自我滿足嗎?韓警官,如果是你,如果項警官對你這么做……”巨大的悶聲打斷了章向陽的話語。韓汪洋的機械臂在老舊的桌面上鑿出個大洞,木片的殘渣上掛著衣物的纖維,激烈的碰撞摩擦出火星,空氣中彌散著微微的焦味。“我們志同道合、心靈相通,我對他永遠赤誠,就算他死去也不會改變。我讓他歡笑,我也得到了與之對應的滿足,這明明是最真實無比、最深沉的愛。難道不是嗎,韓警官?”章向陽笑了,像手捧大顆糖果的幼童。他看懂了韓汪洋的眼神,就算我都看得懂,那雙眼眸中生機不再,枯萎的死葉落入更黑的深淵,燃起憤怒的地獄之火。“韓警官,你非常渴求這個功能,對不對?畢竟項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