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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對瘋小娘肅然起敬。這還不算,以后如喜一家寫信、輔導下一代的活兒都讓瘋老婆代勞了。瘋老婆寫得一手好字,課也講得流暢。村小學缺個二年級數學老師,校長便把她請了去。“嗬,到時候去你那去喝糖水!”云良媽舉著掃帚忘了放下去,由衷替如喜感到高興。如喜蹲在石碾上笑哈哈的直點頭,從石碾上跳下來,說:“走嘍!”大踏步往大路上走去。云良媽丟下掃帚跟去,急喊道:“如喜,莫走!跟你說個事兒!”想把工錢給如喜。如喜擺擺手道:“不急,改天再說!別家還等著。”云良媽身上這會兒也的確沒帶錢,急火火跑回去如喜早跑了,聽了這話,便返回來,拿了煙盒子,抽出一根給如喜。如喜從耳朵上摘下一根煙,晃晃說:“煙我有,耳朵上放不下了!”拉開車門坐上去。恰逢三爺挑了草頭一晃一悠上稻場里來,喊道:“如喜,明天我打谷還要請你,我說真的呀!”“到時候打個電話!”說完,如喜開動發電機,突突的一溜煙走了。三爺把舂擔搭肩膀上,坐在田埂上抽煙,又瞧著云良揚谷,道:“往風頭上揚!迎風,甩高點……瞧瞧瞧,甩扁了吧,把方锨把拿穩!”云良頭一次做這活兒,有點緊張。手上一揚,洋叉一偏,谷沒揚起來,倒落了他一頭。三爺吃了一嘴谷引子,罵道:“熊孩子!”掐了煙給云良做示范,一锨送上空中,谷引子叫風帶著落到一邊,另一邊,離了谷引子的谷粒爆豆一般匯到谷堆上,鮮亮的黃光耀人眼。揚好谷,就要盤谷,谷圈用黃澄澄的細竹篾盤。盤一圈,谷裝進去,谷裝滿,再盤一圈,云良看了兩回也就會了。谷圈盤到半人高,圈底用稻草墊著,免得谷受潮發霉,谷粒海綿般堆起多高。要不是天旱,糧食打得更多。這一年的大活計算是干完了,心里猛然松了口氣!云良媽甩著叫谷袋子壓得發麻的胳膊,臉上笑瞇瞇的。幫工的人走了,這回興工的現錢加飯錢花了五百塊。天黑下來時,三爺家打了一場谷,沒收進來。他晚上要在稻場照看。云良和三爺的侄子毛毛也要去,就跟去了。云良媽在后頭喊云良,說他還沒洗澡,云良早跑沒了影。三爺在場上拉了燈泡,夜間的飛蟲在赤黃的燈光下撲著毛絨絨的翅膀,直往人臉上撞。三爺拍著蚊子,說哪年哪月哪日,也是這么樣個夜晚,有人照看水泵,到半夜,躺塘埂上睡著了。正做好夢呢,感覺有人推他,以為是他女人早上來喊他回去吃早飯哩,手直伸去摸他女人。“呵!這一摸不要緊,竟摸到一只毛爪子!他奇怪,女人啥時候長了這么多毛。一睜兩眼,好家伙,滿天繁星!兩只綠陰陰的大眼睛正對他臉上瞧哩。這人終于清醒過來,這哪是他女人,分明是一頭狼!”三爺講得繪聲繪色,“這人嚇得大熱天牙關子直打顫。那狼屁股挨著他的頭坐下,尾巴垂到塘里,甩得水嘩嘩響!狼坐了會兒,倒也沒動他,只往他臉上屙了泡尿,慢打逍遙地走了。狼一走,那人嗖地蹦起來,被子也不要了,水泵也不看了,好跑二百八!”三爺說完,嘴角斜著,一根眉毛往上,一根往下,掄大兩只眼睛,瞪著云良、毛毛,樣子仿佛是他遇見了狼一樣。毛毛說:“這人真走運,要是我,老遠瞧到綠綠的大眼睛我就怕,那還不得沒命的跑了!”“跑!要你跑得了!是狼快還是人快。你們記著,見大貓來了你莫動,躺下來睡瞌睡,貓就不動你!”“那離得大老遠的也不能跑呀,等著狼來吃呀?”毛毛笑著說。三爺眉頭一頓,也笑了,滿足地吐了口煙圈。云良坐在鐵锨把上打草要子,耳朵上叫蚊蟲咬了,癢得難受,說:“說不定是那個人嚇癱了,動不了……”三爺沒聽清,伸著耳朵問:“你說么事?”云良望望毛毛,兩人狡黠的笑了。云良說沒么事,毛毛也說沒么事。三爺抽了口煙,看著地下說:“你們這些人呀,不曉得天高地厚……”山里的公狼母狼一唱一和地應著,遠處的田埂上閃著點點亮光,是螢火蟲。以前,就在這門前的河里,也聽得見狼叫,一公一母,勾著尾巴到河里去攔魚,坐著吃完了,又結伴回到山里去。云良打完草要子,兩條胳膊叫蚊蟲和稻草弄得奇癢難忍,拿手咯蹦咯蹦撓著,到毛毛旁邊坐下。“在外頭搞么事?”毛毛問。“工地上幫小工。”“一天多少錢?”“按工算,一個工三四十塊錢兒。你哩?”“沒得正經。今年春上在廣東。”“在大酒店當保安,還掂槍!”三爺用手摳著腳趾甲里的泥巴,替毛毛說。“槍是假的。”毛毛笑。“下露水了。”三爺起身往谷堆上蓋稻草。毛毛說:“不去酒店了。”“咋地?”“酒店查封了。”云良哦了一聲,把衣裳扣上說:“去學開車。”“我想著可以。”毛毛打個哈欠,雙手舉過頭頂,靠在稻草垛上。田埂上傳來一陣陣鄉野花草的苦香氣,路上偶爾響起行人的腳步聲和自行車鏈子嘶噠嘶噠的聲音。云良媽站在門口喊云良回家休息,云良叫她先睡。天漸漸涼下來,蚊蟲也不出來咬人了。云良揉揉眼睛,站起來要回家。三爺叫毛毛跟云良一塊兒回去,毛毛說這場子寬,夠睡,留下來和三爺說說話。云良走出不遠,一滴水落到鼻尖上,正疑惑這不該是汗呀,汗早下去了。再走,又是一滴,原來是落雨了,趕緊往稻場去。夏秋的雨說下就下,三個人把稻場清好,雨早瓢潑似的下起來了。天放晴,云良媽去云良姥娘家幫忙打谷。農忙很快過去,中秋說來就來,街上到處飄著月餅的甜香氣。中秋節晚上,云良媽炒了一個小菜,頓了一罐雞湯,開了兩瓶啤酒。云良一人喝了一瓶,媽只喝一杯就不喝了,說有泔水味兒。月亮剛露頭,還沒出得圓整,云良幫媽收拾了飯桌,坐在院子里乘涼。桂花的香氣遠遠漂了來,淡淡的,若有若無。“洗個澡坐著舒服,去洗個澡!水在鍋里溫著。”媽催云良,自己到院墻上摘絲瓜囊,剝了皮好拿來洗碗。絲瓜囊擦著墻皮和藤蔓在晚風中嚓嚓響。她惦記著電話,電話就響了,便把絲瓜囊堆在小桌上。云良爸開心地說自己晚上也下了館子,吃了頓好的,又囑咐云良媽“別老去山上撿板栗,萬一傷著了和不著,幾個小錢我一天就掙回來了!”云良媽得意地說:“你別管!”嫁娶晌午十二點整,一千響的爆紅花在萍萍新落成的樓頂上點著了。云良端著簸箕,把混裝的瓜子花生和一毛一毛的硬幣從樓頂上往下扔。樓下的人亂成一團,男孩子忙得最歡,在地上哄搶著。搶急了,一頭栽到地上,被伙伴們一屁股頂得四仰八叉,爬起來繼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