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0
裝死!云良嬉笑著拿手指去逗它,它不情愿地蜷了蜷身子。云良又像倒三角那樣把它倒在手背上,手背吃了一痛,被楊辣子辣著了!他急忙甩手,楊辣子被甩回樹上。這蟲子專辣有汗毛的地方,他倒忘了!從前有人跟他說,他姓楊,楊辣子也姓楊,他們是自家人,所以楊辣子不辣他!其實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兒,云良老早領教過了,他叫大頭把楊辣子逮著放他脖子里,結果……結果,反正是他見了楊辣子,后頸脖子到脊梁骨就陣陣發疼!打完農藥,云良媽從下灣牽來春林家的牛,拴在門口的樹上。不久,春林扛著犁耙也來了,他要給云良家犁紅薯地。不到晌午,地便犁完了,春林要走,云良媽拉住他,留他吃晌午飯。春林直說:“莫麻煩!”云良媽說:“那就進屋坐坐,喝杯水。”春林進了屋,云良媽倒水,拿煙。坐了會兒,云良媽起身進了房里,又出來,說:“大佬,就一盒煙,你拿著吃!”說著,把一包東西往楊春林手里塞。春林忙站起來,瞟了眼云良媽遞來的東西,說:“煙我不客氣,拿著!手巾我不要,你拿回去!”“拿著,擦把汗還可以,也不是值錢東西!”“真不要,我屋里手巾多得很。春上蓋房子還剩十拉條!”春林就要走,云良媽壓低聲音說:“大佬,拿著,莫嫌少!”就把幾張鈔票遞去。春林從里面抽出三十塊。云良媽推著:“那不夠!剩下的也拿著,給黑蛋買點營養品!”“夠了,哪能拿那多!再莫推來推去!”春林擺擺手,走去牽牛繩。云良連忙跑出去,跟他搭手抬犁耙,一徑送到春林家里。正午,云良站在葡萄架下乘涼,日頭透過葡萄葉子,漏在打了水泥的地上,稀稀拉拉,像碎了的刀片。葡萄沒透亮,這是白葡萄,等它變成亮珠珠的,就熟了,汁水多,甜,比洋葡萄好吃。云良捏了一個塞進嘴里,嘣地咬開,酸得他渾身打個激靈。媽在廚房喊著,叫云良去菱角塘瞧水泵。埋水泵的水面下旋了個大窩,乳白色的水管臥在草里。草林里開了幾朵金銀花,因為是遲開的,所以不怎么香。云良摸了摸水管子,水管子熱乎乎,管子里是圓鼓鼓的水流。菱角塘在云良家花生地下,因為沒人管理,就成了野塘。常有人去洗菜洗衣裳,豬牛也去飲水,可野草還是多。不像門口塘,村里每年要兌錢往塘里放魚秧,過年時,魚長得肥了,就請下灣二胡的公公來打。二胡的公公有幅黑漆漆的小木船,很有些年代,塘里打魚,他都要把船扛去,坐上船,在塘里摘菱角也方便得很!塘里的野菱角,身上的刺又尖又長,剝出來的米兒只有豌豆那樣大,但是又甜又脆,汁水冰涼冰涼!可那老頭子從不叫小孩子上他的船,寶貝得跟什么似的!年里頭他最忙,請他打魚的人多,他不在人家里吃飯,也不要人家錢,但每次打完魚,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從魚堆里挑幾條好魚背回去。河溝里也有人在抽水,抽水機子轟轟叫著。里面的水折了半截,露出河底濕濕的淤泥。水淺的地方已有魚兒晃著烏青的脊背在水面上游,水再折一點,就有人背著電瓶來打魚了,村里的婦女小孩也會提桶拿盆兒奔過來捉魚。不時有戴著草帽扛著鐵锨的人在田里穿行,秧田里蒸出來的熱氣撲在人身上,黏呼呼的。云良家跟三奶家共用一個水泵,水泵是三奶家的,水管是云良家的。三奶家的田在云良家田的下峰,所以云良媽在田埂上開了一個缺口,烏亮的水流從水管里擠出來,便由云良家的田過到三奶田里了。傍晚時候,路上起風了,沖天柳和槐樹的葉子動了起來,跳著輕便的舞蹈。不久,日頭下了去,天上壓幾朵烏云,熱氣驟然消失。流著汗的人享受風從脖頸上跑過的涼意,嘴里哎呀的嘆一聲。雞婆領著小雞崽兒在涼風里跑,雞毛被吹得像蓬裙一樣張著。風在塘埂上和田埂上的茅草里打個滾兒,豆大的雨點就下來了,啪啪的掉在灰堆里,鉆出一個個蠶豆大大濕印子。云良跟三爺一個跑著收水管子,一個起水泵。三爺腳上踩了魚,急忙騰手去撈,魚沒撈到,人卻撲進水里,這下草帽不用戴了,全身濕透了!他嘖嘖嘴道:“可惜,說不定是條大鰱子!”媽撐著傘,正要去接,云良已抱著水管子回了。媽找來干凈衣裳,叫他換上。云良站在石檐上,把換下的褲子踢到墻根兒下,拿干手巾擦了擦身上的水珠,只拿了條短褲頭穿上。這時,雨真下起來了。雞們咕咕地擠在門樓里,燕子、烏鴉和啄木鳥都進了巢兒,晚歸的雀子抖著淋濕的翅膀,焦急的往家里趕。外頭只剩下雨聲。云良媽叨念著:“瞎抽了一天的水……不過,終于下雨了!曉得給紅薯地里撒點火灰多好!”雨下了半個多鐘頭,煮黑飯的時候到了。雞歇了櫥,云良媽冒雨把豬喂了,料想下雨天沒什么人來,對門外頭喚了幾聲狗。狗卻從廚屋里跑了出來,她便將大門插上。吃飯時,大姐打了個電話。“前些天不下雨,塘里和河溝都干了……院子里的葡萄結了好多,一掛拉子一掛拉子……狗子飯量沒減,還是一頓吃一大碗……”云良在電話里說。媽聽了半天,叫把電話給她。“暑假回來算了,在外頭打個什么工?”媽試探著說。不過她心里明白,這個大妞兒向來不聽話,果真話筒那頭傳來抗議聲。她只好囑咐道:“在外頭注意著些兒,莫隨便聽人家的話,莫跟不認得的人走。前些年,一個女孩被人下了迷藥,你曉得的……”第二天早上,雨停了,地上起了許多明水坑,沙土坡兒上叫雨水沖出了一道道小溪流。云良媽早早起床,開了雞櫥,雞們叫鬧著撲翅膀,迫不及待擠出雞櫥門去覓食。云良媽從布口袋里抓了兩把谷,撒到門口空地上,便提了一筐火灰,背了鐵锨去了紅薯地里,這就要栽紅薯秧了。云良起來沒見著媽,猜想著她是去剪紅薯苗了,便淘了半瓷缸米煮在鋁鍋里。天上粉□□白,屋頂上的瓦片浸了雨,變成濕漉漉的黛青色。河對岸的山崗也是黛青的,秧苗更顯綠了,塘埂上印了一排大大的牛腳印。稀飯還沒燉熟,云良媽提著筐回來了,筐里裝了幾條嫩黃瓜、一把豇豆、幾只紅了皮的大椒,沾滿露水。媽褲腳上也沾了露水、草屑,濕嗒嗒貼在腿上。換了干凈衣裳,媽也進了廚房。“早上薅了紅薯埂子……咋不用電飯煲煮?”媽說著,揭開鍋蓋,拿勺子在里頭攪了攪,說,“再小火燒幾把就莫燒,盡它燉。”“停電了,用不了電飯煲。”云良說,灶里騰出火苗,照在他臉上,黃澄澄的。“哦!”媽按了按電燈開關,說,“我一會兒回來炒菜!”便出去了。一會兒,云良聽到媽在三奶廚房里說話。吃了飯,云良跟媽去地里薅紅薯埂,快薅完時,媽把剪子擱在提筐里,挎了提筐說: